东风帮我收拾完东西,抬头,却见我正在发呆,便叹息着走了过来,笑道:“这客栈真是落魄,想来平日应无甚生意。你今夜便将就一夜吧!”
我淡淡微笑,颔首道:“有此客栈已算不错,我怎会挑剔?”
他笑道:“那先下去吃点饭食可好?”
我颔首,随他下楼。
饭菜也已准备停当,是极其普通的几个小菜。
我方坐定,却已有一股油烟味扑面而来,胃里便开始翻江倒海,没忍住一口酸水喷将出来……
我尴尬地用袖子擦拭着嘴角的秽物,心中没来由地伤悲。
东风扶住我,拍打着我的后背,对掌柜的冷声道:“不是叫你准备些清淡的么?怎送上来这些粗糙的物件?”
掌柜的搓着手道:“小店生意一贯清淡,倒真无甚精致
吃食,还请客官见谅!”
我忍住胃中不适,轻轻挥挥手,喘息道:“去熬些清粥来。”
一碗清粥喝过,这才觉得通体舒泰了许多,便坐在一旁静静看着东风饮酒。若是平日,我定会陪他喝上几盅。但今日心情不佳,便只有看着他喝的份。
才经过短短一天一夜,我的心境仿佛苍老了许多,倒真想一醉方休,然后沉沉睡去。但是,师兄如今生死未卜,行踪不明,我需要保持清醒的头脑与敏锐的思维。我,不想抱憾终生……
是夜,我和衣躺在破旧的榻上怎么也睡不着,被褥散发着阵阵酸臭,心中阵阵令人窒息的痛,一闭上眼便全是师兄血淋淋的身影与他身上淡淡的气息……
不知过了多久,迷迷糊糊中听到有人在隔壁房中说话,隔壁房间住的是东风,如此深夜他会与谁说话?
我心中一惊,便悄悄爬了起来,赤脚轻轻走了出去……
隔壁的房门紧闭,灯光却从破败的门缝中露了出来,脚下透着丝丝凉风,屋内窗户应是开着,这门年久失修,便也任寒风传了过来。
我轻轻将耳朵贴在门上,尽量小心,不使身子碰到破落的门而发出声响……
只听见东风怒声说道:“有劳陈公惦记,东风自有主张!”
另一个完全陌生的男子说道:“陈公倒是不担心公子,只是公子如此一意孤行总是不好!莫要忘了公子与陈公先前的约定。”
“约定?我几时说过要陈公如此伤害烟儿?”东风的声音听起来甚是激动。
那男子笑道:“陈公晓得公子喜爱柳姑娘,但以在下看来,这柳姑娘容貌丑陋,又破了相,等事成之后,公子何需担忧身旁无美女?那汉宫中哪个不比柳姑娘强?”
“苍啷!”只听得一声兵器出鞘的声响,东风怒道:“莫要不识好歹,你若再侮辱烟儿半句,我定叫你再无嘴说话!”
那男子仍是慢条斯理地笑道:“公子可要想好,莫要因一个残枝败柳而与陈公伤了和气。陈公还说了,若公子果真喜欢那柳姑娘,等事成之后定会八抬大轿送到公子府上,任公子享用!”
东风冷哼一声,说道:“陈公好生无信誉,昨日围攻左先生之前怎不与我说?又是哪个要你等去打扰烟儿清闲?陈公如此做,与杀了烟儿又有何不同?当初不是说好不伤烟儿的么?”
那男子大笑两声,道:“公子只怕仍不知,这柳姑娘如今对陈公来说只怕比公子还要重要几分,又怎会杀她?只是想留个牵制柳姑娘的把柄罢了!再说,昨夜不是已飞鸽传书于公子了么?”
“无耻!”东风低声怒道:“既然陈公已将左先生掳走,还欲何为?竟劳尊驾一路跟踪至此,苦苦相。”
那男子大笑道:“若柳姑娘此刻无公子这等大靠山,定会乖乖上长安任凭陈公差使,在下只是想劝公子莫要多事!”
东风厉声道:“我的作为不要旁人来指手画脚!如今断不会将烟儿送与陈公摆布!”
那男子笑道:“柳姑娘到了陈公那里定不会有性命之忧,只是住些日子罢了,公子又有何担心?”
东风沉默半晌,冷冷道:“莫要多说,反正此时此刻我断不会放手!”
那男子疑惑道:“公子可是有甚难言之隐?不是早已与陈公约定好了么?”
东风沉声道:“尊驾还不走么?若等撕破脸皮就不好看了!”
我听闻此话,正欲闪于一旁,却听那男子冷哼一声,只感觉到脚下一股凉风,屋内便陷入了一片宁静……
我站了良久,脚下冰凉,腿已有些麻木,但屋内仍无任何声息,若不是门缝中露出昏黄的灯光忽明忽暗,诡异地摇曳着,我甚至要怀疑方才听到的谈话乃是我的错觉……
我幽幽发出一声叹息,这个世界里的每个人似乎都有秘密,各种各样,或堂皇或卑鄙的秘密。即便是最无奈的我也藏着一个天大的秘密,一个不能为外人道的秘密。我看不清这些人的面孔,正如这些人也猜不到我曾经自由的灵魂竟穿越了两千年的时空……
门在瞬间打开,屋内的灯光顷刻泻到我的脸上。我皱着眉头伸手挡住那虽昏暗但却仍有些刺眼的光亮,怔怔地望着被灯光勾勒成一副朦胧剪影的东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