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阳君接连受挫,脸色实在是不大好看,面沉似水地走了进来,冷声发问:“怎么回事?”
“尊上!”江离快步迎了上去,“正是尊上率人远袭那日发生的事情,原本是看守林修安的守卫来报,说他已经死了,可属下赶到时,却发现此人竟然又当着众人的面醒了过来。属下先前还担心是他伤重昏迷,但众人反复确认,都说当时是亲眼看着此人气息全无生机断绝的。”
“算不得什么,此等龟息的法术不管是修真界还是我魔域都不在少数。”池阳君脸色没有半点变化,仍是步履如常地往内殿走去。
江离连忙解释道:“可是……尊上,那林修安自醒来之后就性情大变,整个人缩在角落里一声不吭痴痴傻傻,看见守卫正准备给他喂药,更是哭哭啼啼地闹着说要去找阿兄。”
他小心翼翼地瞥了一眼池阳君的脸色,继续说了下去:“据属下所知,林修安在林家排行……”
“嫡支之中他排行最长,上面并无兄长,旁支虽说有年纪比他大的,却也担不得这么亲昵的称呼。”江离话未说完,池阳君便接了下去。
见池阳君这般反应,江离悄悄松了口气,随后继续说道:“尊上不在,属下不敢擅专,这几日一直都命人好生照料。只是那林修安这两日实在折腾,稍有不如意便大声哭闹,倒像是……三五岁的稚童一般。”
池阳君的脚步停顿了一下,随后转头看向江离,冷声命令道:“转过身去。”
江离见他态度一反常态,也不敢询问,只好告了声失礼,恭恭敬敬地转过了身去,背对着池阳君等候。
就在他转身的那一瞬,池阳君迅速地凝出了一面水镜,将自己从头到尾都审视了一遍,这才又吩咐说:“行了,转回来吧。”
江离连忙转过身来继续引路,羁押林修安的地方在大殿深处,因为之前曾经被寒炼君偷袭过的缘故,所以为防意外,由内到外都被重重阵法包围,江离小心翼翼地解开阵法,躬身请池阳君进去。
阵法一破开,压抑的啜泣声便传了出来,池阳君眉头一皱,身旁的几个护卫连忙主动告罪:“尊上恕罪,这实在是……太能哭了,哄也哄不住,属下实在是没有办法。”
池阳君心情似乎还算不错,并未因此发怒,反而道了句“无妨”,上前走到了林修安身旁。
林修安羁押魔域已经上百年了,再加上他原本资质就算不上好,在魔域这么多年中又连丹药都不肯吃,虽说每次池阳君都会命人将丹药给强行灌下去,但经年累月下来,林修安仍是显而易见地瘦了一圈,头发也因为许久没有打理而显得乱蓬蓬的。
原本守在床边的护卫见状都主动退了开去,林修安抱着头缩在床角,因为之前多次试图逃跑的缘故,手上脚上都已经拴上了锁链,身体一抽一抽的,似乎仍是在哭泣,大半个身子都被床上的帐幔遮掩住了。
池阳君心头一跳,快步走上前去,一把将帐幔扯开,拉着林修安的手便将他拽了出来。
林修安脸上还挂着泪珠,呆呆地看了看池阳君,原本属于成年人的面庞上带上了几分不合时宜的稚气,随后突然冲着池阳君甜甜一笑,池阳君虽说脸上半点情绪不显,可心中却瞬间涌起蓦大的惊喜与期盼来。
“你是阿兄派来接我的吗?”林修安歪着脑袋看向他,撒娇道,“这些人都好凶呀,我要回家!”
“我……”池阳君楞了一下,反问道,“你阿兄是谁?”
林修安掰着指头想了想,兴高采烈地道:“阿兄就是阿兄呀!”
他手舞足蹈地比划了一下,下意识地就要将手指塞入嘴里,才动到一半,又赶紧放下了:“阿兄说不能吃手指。”
池阳君难得地耐心了下来:“你记得我是谁吗?”
“你是……”林修安露出了迷惑的神情,呆呆地问池阳君,“你是谁?”
接连几句都没有问出什么有用的消息,池阳君略皱了皱眉,但仍是按耐住性子询问林修安:“你知道自己叫什么吗?”
林修安欢快地摇了摇头。
池阳君心中的那点期盼尽数沉了下去,但仍是不死心地展露出点笑意,继续试探:“阿繁?”
林修安仍是一脸茫然地看着他,池阳君脸上的笑意瞬间消逝,松开了原本抓着林修安胳膊的那只手,又恢复到了往日里那般冷漠的模样。
“继续严加看守,若是再有什么情况,及时来报。”池阳君冷声吩咐了下去,想了想又补上了一句,“左右他现在也是逃不掉了,将镣铐都去了,除丹药之外,再寻些吃食点心来给他。”
“你不带我回家了吗?”林修安愣愣地看着池阳君转身离开的身影,满是失落委屈,扁了扁嘴,又开始哭起来。池阳君的脚步停顿了一下,但仍是没有转身留下。
窗外的夜色显得愈发寒凉似水了。
林修然搁下了手中的玉简,闭目揉了揉眉心。身为元婴修士的他自然已经无需睡眠,可是连日奔波,终归还是会觉得疲乏。屋中灯火有些晃眼睛,林修然挑灭了两盏,只留了右手边的一支蜡烛,站起身来打了个哈欠,想要去床榻上打坐歇息一会儿。
他已经多年未曾有过真正意义上的睡眠,可这一次也不知为何,体内气息都还未来得及理顺,他便感觉困意上涌,面前景物也渐渐模糊了起来,浑身上下实在是太过疲惫,甚至连眼角都涌出了些雾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