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雨势虽大,但林修然其实可以用灵力隔绝出一道屏障来,并不用担心雨水溅在身上,但殷承宇还是用伞把林修然遮得严严实实,生怕他被雨水淋湿着凉。
随从们远远地缀在林修然身后十步左右的地方,行进之间步伐整齐不闻半点声音,足见训练有素。殷承宇牵着林修然在滂沱疾雨中缓慢前行,忖度许久,才终于开口。
“修然,我八岁那年,正是顽皮的时候,每日上蹿下跳从无定性,那日我与几个堂兄弟打了一架,下手重了些,父亲大怒之下罚我去跪一夜的祠堂,我在祠堂里迷迷糊糊睡了半夜,觉得无聊,便翻窗溜出去玩了。”
“我才溜出去没多久,便听见院中一片嘈杂喧闹之声,我那时年纪小,尚不懂事,还以为是父亲知道我逃出去了,在满院子抓我,我怕又被他罚,便跑去了母亲的院中,想让母亲替我求情。”
“可我见到母亲时,一向雍容的她却披头散发狼狈不堪,她将我推进暗道中,嘱咐我无论如何也不许出声,我虽懵懂,却也觉得事情不对,惊慌万分,但暗道被母亲封死,我只能在缝隙中亲眼看见家中亲人血流成河,而我却什么都做不了。”
“殷氏覆灭,往日里交好的诸多世家都急着来瓜分残存的法宝资源,甚至连往日我最看不起的散修都堂而皇之登堂入室,去父亲母亲的卧房中翻箱倒柜,我在密道中强撑了近半月,奄奄一息之际,才被人带回了杨家。”
这是殷承宇头一次对他说当初灭门之事,林修然心中有愧,只听到一半,便已经双目泛红。
殷承宇依旧自顾自地道:“殷家虽说比不得林家门第高深,但我也是一族少主,何曾忍受过寄人篱下的滋味?我那时心中所想,唯有‘报仇’二字,我见行凶者中有林家的人,便暗下决心,将来总有一日要血债血偿。”
“可是后来,我遇见了你。”
作品正文卷 第55章
第55章
殷承宇冷眼扫向一旁远远站着的仆从们,不再掩饰,而是大大方方地布下隔音的阵发,将自己和林修然笼罩其中。
林修然其实有些不大明白殷承宇为何突发感慨,但仍旧安静地听他把话说完。
“修然,你此番不顾之前身中诅咒之事,执意要下山,可是因为当年之事,已经有了眉目?”
他这话说得语气十分轻巧,可林修然却差点给吓出一身冷汗来,倒是殷承宇看他这副惊讶紧张的样子,唇角轻巧,漾起笑意:“你这副样子是做什么?伯父身为林家家主,手头上得用的人必定是比我多的,可当年之事,毕竟唯有我才是亲历者。原本我想凭借一己之力查清当年事情,但现在看来……”
殷承宇扶住林修然的肩膀凝视着他的眼睛,笑意不减:“林家内部,可是有人觊觎伯父的位置?”
“师兄慎言!”林修然失口喊道,旋即又迅速反应了过来。
林修然心情其实有些复杂,不管是谁,突然发现在自己从小长大的家中还需要步步为营、平日里和蔼可亲的长辈可能随时就会捅你一刀,只怕心里都好受不到哪里去,殷承宇这么大咧咧地讲出来,无异于当面接人伤疤。
但眼下毕竟不是伤怀感慨的时候,林修然只恨恨地瞪了殷承宇一眼,尽管有隔音阵法,但还是压低了声音,生怕旁人听见:“待回去之后,我去带你见父亲。”
殷承宇“嗯”了一声,顺势便把林修然拽进自己怀里抱住,偏过头侧脸对着他,一副暧昧缱绻的样子。
“这个时候你发什么情?”林修然咬牙切齿地道。
“别动!”殷承宇道,“平白无故布下隔音阵发容易惹人怀疑,至少做个样子给他们看看,你这般不配合,若是有人起了疑心,可怎么办?”
林修然瞬间炸毛:“你这就不会让人起疑心了?”
“道侣之间说些情话,旁人自然是不会怀疑的。”
殷承宇语气里满满的都是情意绵绵,林修然等他抱够了,才面红耳赤地推开了他,狠狠地道:“师兄你是故意的吧?若真的怕旁人怀疑,怎么不回去之后再说!”
殷承宇见自己的这点心思被他识破,也不再找什么旁的借口,朗声大笑起来,撤去了阵法,抓着林修然的手一同离去了。
直到第二日晨间,林茂之才从院中出来,林修然猜测他又是一夜未眠,但好在以林茂之的修为来说,睡眠早已并非必要,不休不眠也并无妨碍。
殷承宇原本除了林修然谁都不信,但那日林修然与林茂之单独叙话时,他仗着林修然对他毫不设防,在林修然衣襟里夹了一只百足精心饲养的传音虫,将林茂之与林修然的对话听了个彻底。
再加上之前百足那边传来的消息,林家的情形究竟如何,他便也差不多能猜出个大概了。
像林茂之这种久居上位者,自有一番玲珑心思,话说太满引人怀疑,话藏太多又不显诚意,好在殷承宇早已准备好了说辞,也不指望这么一次接触就能把林茂之跟他绑在同一条船上,二人相谈一场,互相套了些话去,再加上又有林修然在一旁帮着说话,也算宾主尽欢。
“修然,你去将前几年得来的那盏碎玉拢月灯取来。”林茂之捧起茶盏轻抿一口,光明正大地要把自家儿子支开。林修然看了眼殷承宇,吞吞吐吐很不情愿地想让门口护卫去走一趟,但却被林茂之拦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