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来栖凤宫的时候谢明珏便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直到被慕容澜压在身下,才伸手抵住他的肩,蹙眉认真地跟他说:“左相与镇远将军的赐婚一事……”
慕容澜指腹轻轻摩挲着他的唇,将指节探入他的口中,不让他将话说完,轻笑:“爱卿,床笫之间不谈国事。”
若不是慕容澜主动提起,谢明珏险些忘记了。他为慕容澜系好腰间的玉佩,直起身:“赐婚一事陛下做得有些过了,若是想要削弱左相与镇远将军的势力,法子多得是,陛下为何要选择最让群臣心寒的那一个?”
“你是在担心朕吗?”慕容澜发现只有涉及到正事,谢明珏才会开口同他好好讲话,声线清清冷冷的,语气平和。忍不住低头啄了一下谢明珏的嘴角,调笑道,“爱卿的声音很好听,以后在床上应该多叫叫。”
谢明珏身体猛地僵住,抿唇不语,对话就此结束。
慕容澜心里也清楚,自己这次的做法有些过激了,但魏国覆灭的那个预言始终纠缠着他,如鲠在喉,他赌不起,也没有时间去慢慢对付将相二人。
沉默地用过早膳,慕容澜要处理政务,径直去了未央宫,他看上的只是那张淡漠疏离的脸,对谢明珏的兴趣仅止于在床上,虽说偶尔有想博美人一笑的念头,但不会去浪费时间跟他耗着。
谢明珏闲来无事,抱着汤婆子坐在窗边同自己下棋。直到晶莹洁白的玉屑落在棋盘上,谢明珏才后知后觉地抬头望向窗外,看着鹅毛般的雪花自天幕簌簌落下,才意识到,下雪了。
这就是雪么?谢明珏有些好奇,他生于岭南长于岭南,在他的记忆力,气候温和湿润的岭南是从未有过雪的,唯有从杂文的字里行间里窥探一二。
“蔺良。”栖凤宫的小管事应声推门而入,恭恭敬敬地等候谢明珏的吩咐,“我要出去逛逛。”
蔺良皱着脸有些为难:“陛下有过吩咐,世子殿下若是想出门,需向他报备。”
谢明珏冷下脸来:“是不是我做什么都要受到他的监视?”他绕过蔺良便往门外走,一道人影如落叶一般翩然落地,拦住了他的去路。
谢明珏后退半步,仔细打量那人:一身黑色劲装,面具遮住了下半张脸,只留一双带着笑意的眸子,拦着自己的那只手带着半指手套,食指和中指指腹有一层薄茧,似乎常年使用什么武器所致。
蔺良看着那人袖口绣着的“玉衡”二字,跪倒在地:“玉衡统领。”谢明珏入宫三个月不到,并不知道来人是谁,但像他们这种长期待在深宫之中,服侍慕容澜左右,便清楚当今圣上身边有十三名影卫统领,常年不见踪迹,地位却等同于正六品校尉。
没想到栖凤宫便有一位。
“影卫?”谢明珏冷眼看着他,没想到慕容澜对他的监视已经到了这种程度。
“十三夜羽,玉衡。”玉衡自报家门,声音极为温和,与话本里暗卫的冷血杀伐完全不同,“世子殿下是要出门赏雪么?”
“是又如何?玉衡统领是要为陛下拦着我,还是要去向陛下报告?”
玉衡微怔,俄而摇头笑道:“世子殿下误会了。”他冲地上还跪着的蔺良比了个手势,“劳烦蔺总管取一把雪伞来,陛下说世子长于岭南,应当没见过雪,便让下官陪世子去御花园、太液池走走。”他取过架子上火红色的大氅披在谢明珏的肩上,接过蔺良递来的雪伞,“殿下,请。”
谢明珏沉默地走出去,被这么一搅和,赏雪的心思也淡了不少:慕容澜……你究竟要将我逼迫至何境地?
玉衡始终落后半步,为他撑伞。
谢明珏觉得自己就像被关在黄金笼中的麻雀,明明一文不值却还被强行圈养起来,即便是撞得头破血流也不会得到怜悯之心将自己放出去。自由这种东西,从他踏入这座富丽堂皇的宫苑开始就没有了。
脑海中百转千回,完全没注意到一位穿着华贵的姑娘带着几个宫人迎面而来。
她看见玉衡,美目中划过一丝诧异:十三夜羽不是陛下的影卫么?为什么会和那个称病不朝的岭南王世子一同出现在御花园中?
她带着宫人站在路边,为二人让出一条道来,恭恭敬敬地欠身行礼:“见过世子殿下、玉衡统领。”
谢明珏停下脚步,只是回了个礼,他不清楚这位姑娘的身份,便没有开口打招呼。
玉衡笑笑:“骆姑娘今日怎么有空来御花园?”
“储秀宫里太过无趣,便趁着下雪出来走走。”骆辞是见过十三夜羽的,知道玉衡是出了名的好脾气,便向他抱怨,“陛下从未来见我们也就罢了,家里老头子死脑筋,非要让姐妹们都待在这深宫之中,留在这当花瓶吗?妾身还想早些嫁人呢。”她虽然对旁边这位岭南王世子更好奇些,但那身冷漠疏离的气质让她不敢上前攀谈。
“陛下早已同诸位大人沟通过了,但诸位大人并不听,他们似乎觉得只有入了宫才能靠女儿得圣眷。”玉衡和和气气地同骆歆解释,“还望骆姑娘见谅,再在宫里委屈些时日,陛下定会为各位姑娘选一门好的亲事。”
骆辞得到准确的消息,又与玉衡客套了几句,便向二人告别,欢欢喜喜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