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对于这一切,神识在元婴之中尝试安家落户,来回调动着道源磨合的洛九江都一无所知。
他记忆里只留下一段温柔的波浪,就仿佛是回到了很小很小的时候,七岛碧海上的一条小渔船上。
“月儿圆到弯十五天里变诶,
大船划开桨,小岛岛之间转呦,
哥哥你不要急捞海里的红鲷子,
我给你系腰上的红绳绳你有没有放心头
……
银盘盘从弯到圆又是半个月诶,
大船吃深水,海面面上随波流呦,
哥哥你不要贪那网大又肥的珍珠蚌,
我独个坐小楼儿上一夜等你回百次头”
第193章 乾源
公仪竹提前告诫枕霜流的那句“睚眦性格古怪”并不是空穴来风。
而枕霜流回敬他的那句“论起古怪,普天之下我论第二世上便无第一”显然也全都出自真心实意。
这两句大实话的具现化表现就是……枕霜流匆匆赶到睚眦界, 方才与这一代的睚眦衅元冰说了一共不到三句话, 两人就彻底谈崩了。
第一句话是枕霜流说的, 他问:“我观大难将临头而至,不知睚眦主可有意联手?”
第二句话则是衅元冰回的, 他听了枕霜流的言语后,登时不可思议地打量了他一眼,目光里流露出一点“这是个什么弱鸡玩意”的惊讶, 自负笑道:“我大难临头?我需要联手?就是要找盟友, 难道……噗嗤, 你?”
第三……枕霜流没说出第三句话,他看在睚眦这活体炸药包马上要出去硬刚玄武、穷奇和饕餮联手的份上, 好悬克制住了自己, 没有当场和他来上一架。
他抬起眼来, 阴沉地留给了衅元冰最后两道冰冷的凝视, 然后身形如同一阵黑雾一样缓缓在待客的大堂上散开了。
睚眦一族一向自负,衅元冰连玄武三族异种联手这种大事都不放在心上, 自然就更不把枕霜流一条叛出玄武门下的灵蛇看在眼里。面对骤来骤去的枕霜流, 他只是不以为意地“啧”了一声, 转而从茶托盘下重新抽出压在底下两三天的那张战阵图。
枕霜流虽然隐去了身形, 但是却没有远走。他这次来的初衷本来是想和睚眦谈谈合作的事:敌方既然已经合纵, 那他们几个剩下的道源所有者也未必不能连横——不过枕霜流没什么上赶着求人家强扭瓜藤的爱好,睚眦既然不想,那也就算了。
他之所以留下来倒也不是由于什么“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这种高尚的理由, 正相反,像是衅元冰这种不知天高地厚又跟他很不对付的存在,枕霜流恨不得一天死他一百个。
作为灵蛇的寄居者,昔日玄武界的灵蛇主,自幼就被作为短匕、毒药和刺客培养的枕霜流,一向都心狠手辣而且翻脸如翻书,阵营之间来回横跳已经是家常便饭。
自然而然地,在同睚眦一言不合之后,枕霜流眨眼工夫就下定了决心:既然拉不到睚眦做盟友,那弄死他再接管他手里道源也是可以的,而且还省了自己不少心。
这么想着的枕霜流,人已经如同一缕青烟一般掠至睚眦界的边缘。
在目前残存的所有的道源拥有者里,枕霜流不是最强的那一个,不是最有势力的那一个,甚至也不是最有底蕴的那一个。假如有人能够把当世的所有身怀道源者按照实力大小排一张表,那除了洛九江和寒千岭两个元婴之外,大概就是枕霜流垫底。
但是一般没有人想去惹他,甚至连他叛出玄武界多年后又轰轰烈烈地在外自立门户,玄武也只是暗指饕餮过来试探他一番,甚至现在三家合围亦没有挑他第一个下刀。
因为论起隐匿、诡异和不可捉摸来,枕霜流在当世之中能排第一。特别是上回饕餮被迫输给他半滴道源之后,这位灵蛇主就更是如虎添翼。
他本是玄武界拿来做刀枪盾戟的一块招牌,从小学的是暗杀偷袭的功夫,满身都是下毒放火的不入流手段。倘若将世上人都比做兵刃,四象九族都是正经传承的宝刀利剑,而枕霜流则是粹了剧毒的细针、莲子、梅花镖,论起来甚至都不在十八般兵器里。
在从前的几百年中,修真界最顶级的那一批人物里,甚至没有枕霜流的立足之地。
然而凡是奇门兵刃,大都难学难精,可有没有人曾经想过,要是有人把奇门兵刃练到大成又该如何?
那便是今日的枕霜流了。
枕霜流甚至能够想到玄武是怎么看待自己,他是怎么愕然惊觉昔日的癣疥之疾如今一跃成为自己的心腹之患,然而思前想后依旧不敢轻举妄动,只能盯着日益势大的灵蛇界咬牙切齿。
枕霜流确实不是现存异种中最强大的那个,但他是最敢抛家弃业、最能不顾一切、也最神出鬼没,刺杀手段最狠毒老辣的疯子。
在所有的大乘之中,不同于家大业大的公仪竹和青龙,也不像是受条件所限不能轻动的朱雀,枕霜流几乎没有任何牵挂,他要当真翻脸,那只要孤身一人逃匿出去,随随便便找个地方就能呆上十年;然后回身杀仇敌一个回马枪,杀完之后大不了再找别的地方继续窝第二个十年。
出于灵蛇自身的特性,和枕霜流本人修的那条那近乎邪异的“道”,没有任何异种想在现在就和他直接撕破脸,即便是与他隔着血海深仇的玄武也不想。
所以哪怕明知睚眦是块硬骨头,他们还是先挑了睚眦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