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十七想:“恐怕她怕我太像娘的性子,全盘托出后定会重蹈覆辙。”
他将所有的事一捋,突然察觉这些日子来乱糟糟的一切背后,被他忽视了很久的一点。把真相再次琢磨后,望向等他说话的封听云,柳十七没再纠结于小事,像想通了似的。
柳十七道:“师兄,你还记得绿山阁在余杭给你的那封信吗?”
----祸起萧墙,不进则退。
封听云虽不知他怎么又正常起来,顺口道:“记得,你还提醒我那可能在说解行舟,如今看来,的确在说解行舟……”
“未必。”柳十七严肃道,“我爹娘死于十三年前,被左念杀了,这个他自己认过不会有假。但他又说什么‘有人误我骗我’‘害死无辜之人’,我怀疑爹娘的死另有人从中作梗。否则按他们二人隐姓埋名,只看着像长安一对普通夫妇的样子,怎会有仇家?”
柳来归出身紫阳观,师父慕真人德高望重,更不会与人结仇。虞岚虽为望月岛的弟子,想来能与柳来归结为伉俪,不会是什么十恶不赦爱好古怪的人。
这样的两人,如何能招惹到左念,被他视为杀妻凶手?
“是了!”封听云一拍桌案,激动道,“你说那时你年仅四岁,那就是十六年前----我方才开始学习北冥剑法,太师父闭关了,师父终日打理庶务。那时宫千影和玄黄都还没入门,行舟也刚到望月岛不久,师伯……盛天涯往中原去得很频繁。但是过了一年多,他好像就对中原没什么兴趣了。”
柳十七接口道:“若是他与我爹娘的死有关呢”
二人顿时齐齐陷入了沉默,好似他们兜转多年,时至今日才发现对那位师伯的了解聊胜于无。至于其他,更是不知如何是好。
良久,封听云毅然道:“我必须去找师父,不然她还以为能置身事外。”
柳十七提醒他:“你还在被禁足。”
封听云无奈地望向他:“师弟,求你了,我偷偷跑出去,你就当没看到,可好?”
那些争执变得不值一提了,柳十七点点头,背过身不再看他,打量起了封听云书架上的摆件,真应了他那句“当做没看见”。他听见身后封听云更衣的细碎声响,目光逡巡一圈后,突然被一对摆在最上层的玉扳指吸引了注意力。
柳十七抬起手想摸一摸,但最终没落下,只道:“师兄这对扳指玉质很美,造型也挺别致的,像望月岛上的忘忧,又能合二为一。”
封听云的动静停了一拍,柳十七听见他的声音淡淡的:“在洛阳买的,你喜欢就拿去。”
“哎?”柳十七没料到他会这么说,忙道,“我不是要夺人所爱,不过看到了多夸几句。再说这东西一看就很有意义,想来你有自己的考量。”
“以前有,现在没了。”封听云越过柳十七把装着扳指的木盒拿下来,再将那两枚玉扳指放了进去,送到柳十七眼皮底下,“我拿着没用,今天对你刮目相看,送个东西讨好你。收了我的礼物,以后再不能轻易耍你的少爷脾气。”
说来说去,还是在指方才二人那通争执。柳十七哑然失笑,只好接过:“是我不好,太着急了……师兄大人有大量,原谅我的不是吧!”
这句油嘴滑舌的,很不像柳十七的作风,封听云把木盒给他,抽回手时指尖微微颤抖,没再多说别的,匆忙扔下一句“我去找师父”后夺门而出。
屋内还留有封听云睡前点过的安息香的味道,但在天光大亮后逐渐散去了。
柳十七端着木盒,又看了看掉到被封听云不小心地上的信笺,走过去捡了起来。
他自然认得解行舟的笔迹。一时间,封听云的慌乱与玉扳指仿佛有了某种联系,柳十七临窗而立,皱着眉,若有所思。
扬州城外下过一场小雨,几人骑马绝尘而来,停在了镇中的小桥流水边。领头的人见了凉亭中坐着的青年,径直在亭外下了马。
“师兄。”那青年站起来朝他揖礼,却是闻笛。
郁徵不与他客套,走入亭中在他对面的石凳上坐了,四下望了一圈,挥手让身边几个望月岛弟子都退下,这才慢条斯理道:“这里安全么?”
闻笛道:“左右到处都有他们的耳目,我们做得正大光明些,免得落人口实。”
郁徵点头道:“有理。你来这段时日,除了找到柳眠声,还有别的线索吗?前日里灵犀传信回来,说白虎堂那边有发现。”
“阳楼三番两次要我们一定过来,扬州城内外有他的人,估计不出明日,他的名帖就要送到客栈来。师兄,我只查到一点细节,除了白虎堂和北川学门,还有几个人,不知道深浅,此前江湖上谁也没见过……怀疑同清谈会前的‘斗转星移’有关。”
他说得晦涩,郁徵却不和闻笛卖关子:“和我猜的一样。但阳家不过墙头草,见利忘义的一群人,不足为惧,商子怀和席蓝玉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才是关键。”
闻笛颔首:“是,我会继续查。”
郁徵想了想,指点道:“你试着去找妙音阁问一问,楚恨水曾在来扬州前托人传信与我,他们或许也对此有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