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再过几日,我送你去峄城。”裴瑍道。
谢溦惊讶地望着他,连忙道:“不必劳烦你了,这一路要披星戴月,更何况漠北环境艰苦……”
裴瑍笑道:“反正也是游历,之前因为漠北没有相识的人,未曾领略风土人情便急匆匆地离开了,不知谢兄可愿引我领略一番?”
谢溦忽然沉默了片刻,然后道:“我自是愿意的,只是去峄城之后立即又要去江水的源头修渠道,恐怕要令你失望了。”
见他好看的眉头微微蹙起,裴瑍心中发痒,忍住想伸手帮他抚平的yù_wàng,道:“来日方长,谢兄总该满足我这个小小心愿吧?”
知道裴瑍其实是找个理由送自己回峄城,谢溦心中领了他这份情谊。于是对他温柔一笑,心中已经将他当作亲弟弟一般,一切都在不言中。而裴瑍看到他弯弯的精致眉眼,竟然心中有些发痴。他连忙晃了晃头,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
谢溦请裴瑍替他写一封信,告知谢太尉自己会跟在他之后启程,让谢太尉不必担心。
谢太尉看到桌上有一封信,信上还有谢溦做的只有谢家人才知道的标记,心中因为谢溦被刺的那一剑而提起的一口气终于松了。四日后启程的那天,出了京都几里之外,谢太尉才将信偷偷塞给了马车里的谢夫人,宽了谢夫人的心。
小半月后,谢溦在客栈中实在是心急难耐,有些不好意思地跟裴瑍提了提。裴瑍看他在京都确实待不住了,于是笑道:“我今日便去租辆马车准备一番,我们明日启程。”
谢溦摸了摸他的头,就像无数次奖励谢沅一样。而裴瑍虽然感觉有些不对,但是看到谢溦眼中温柔的光芒,还是顺从地被他摸了摸。
第二日裴瑍为谢溦戴上斗笠,将他扶上了马车。因为有些不放心,车夫是裴瑍用法术化出来的。谢溦看到马车中一应俱全:装着点心的匣子,一套精致的茶杯,甚至还有块柔软的毯子。他不得不感叹裴瑍的细心,这哪里像是赶路,明明是去游山玩水的。
裴瑍将一应行李都抱上车,便在谢溦身边坐下,吩咐车夫启程。
谢溦靠在车壁上同裴瑍闲聊,得知裴瑍父母已经去世了,便用爱怜的目光盯着他,仿佛裴瑍是一个父母双亡所以不得不寄情山水的悲惨少年。裴瑍看到他的目光,有些想要发笑。活得太久,以至于父母去世时,裴瑍只是有些怅然,并不如何悲伤。
不过在这样柔和如春日湖水般的目光中,裴瑍仿佛整颗心都被泡软了。
裴瑍给谢溦上的金创药药效非常好,时至今日他的伤口好了七七八八,已经开始发痒。他想要挠一挠,却又碍着裴瑍便在一旁羞于解开衣襟。头几日每天都是裴瑍帮他换药,后来便是谢溦自己换药。
他的表情看上去带有些痛苦,裴瑍问道:“谢兄怎么了,是伤口痛吗?”裴瑍有些后悔顺着他,应当再休养几日的。
谢溦耳廓染上一层粉色,道:“没什么。”
裴瑍肃然道:“此时离城镇还不太远,等到了荒郊野外若是再出了什么事就来不及了。”
谢溦一叹,低声道:“只是伤口有些痒罢了……”
不知怎么,裴瑍忽然道:“我帮谢兄挠挠?”话出了口,裴瑍才觉得自己有些轻浮。可是两个男人,又有什么避嫌可讲?
谢溦只当他年纪小,并未觉得有什么,只是道:“不必了,若是伤口又开裂了也不好。”
路途颠簸,走了一日,等到月亮挂在空中,谢溦困意重重,伏在案上睡着了。裴瑍见他的头在桌上摇来摇去,看起来很是不舒服,于是坐在他身边,让他靠在自己膝上。
看着谢溦逐渐变得沉静的睡颜,裴瑍忽然陷入了深思。自己本来只是想招揽谢溦进钟山,什么时候开始为了他做了这么多。当初谢溦掉进湖里垂死的那一刻,若是让他就那样死了,岂不是能够早日飞升,然后进钟山任职?
可是他将谢溦从湖里拽出来的那一刻,看到他那双笑起来十分好看的眼睛紧紧闭着,心中竟有一丝不忍和心痛。这种感觉,千万年来还从未有过。
裴瑍在暗格中取出一个盒子,里面放着一个木雕,看上去是一只威风凛凛的龙的雏形。
他知道谢溦随父亲来京都是为了峄城大旱一事,却不能告诉他让他相信自己,天界是真的存在,并且没有放弃峄城。
他前几日给庚泽传了消息,问他进展如何。可是庚泽却含糊其辞,说是有了进展,但是还在调查。裴瑍心中有些不放心,还是想回峄城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
第二日谢溦从熟睡中醒来,发现自己伏在裴瑍膝头,而裴瑍靠在车壁上睡得十分不安稳。他轻轻地支起身子,牵动了伤口,疼得他抽了一口气。
裴瑍根本没睡,只是合眼休息,看着他仿佛做贼一般的动作,忍不住微微一笑,又闭上双眼假寐。
一路上裴瑍一直在他身边贴心又仔细,谢溦越看他越喜欢,想开口认他做弟弟,又想起谢家还欠他两条命,觉得这样似乎有些占便宜。于是谢溦便只口不提,待他更是温柔,将裴瑍整颗心都捂得暖乎乎的。
饶是裴瑍施了法,走得再快,到漠北也是半个月之后了。漠北已经入了秋,一路走来却有很多小镇都因为干旱颗粒无收而闹了饥荒。所幸听闻谢太尉已将灾情上报,朝廷不日还将拨下一笔款项购粮赈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