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真气坏了,下手那叫一个狠。揍来揍去不解恨,棍子照脑袋就扑下来。我当时都傻眼了,这不是要我命吗?想都没想,抬起胳膊就挡——真的是咔嚓一声啊,满屋子人都听见了,咔嚓一声,疼得我满地打滚。洪大他们全在边上看着,别提多丢脸了,简直这辈子的脸都丢尽了……”
皮肉伤最疼的时候其实早就过去了,开始上药时不过嚎得吓人。真正让人烦躁的,是骨折处连绵不断的胀痛。洪大少喋喋不休说着话,反倒忘了叫疼装可怜。
方思慎想既是那种情形受的伤,怎么会跑到廖钟这里来。皱眉:“你爸难道不送你去医院?”
“去了啊,医生看我那倒霉样儿,都被吓蒙了。在医院待了两天,我琢磨着,也就是胳膊断了他暂时放过我,回头肯定还得找我算账。总不能坐着等死是吧,所以嘛,三十六计,走为上计,干脆偷了片子跟病历,今儿早上天不亮出逃。想来想去,也没个合适地方,最后就躲到这里来了。别说,简直就是天造地设为我准备,再也没有比这更好的地方了……”
方思慎最担心骨头没接好,听他这么说,是在正经医院接的,廖钟此处设备简陋也就不是大问题了。
绕到他前边坐下:“你爸为什么生这么大气?你究竟干了什么?你总不能不回去,接下来怎么办?”
洪鑫垚扯起嘴角,带点儿嘲讽跟无奈,还夹杂着些许狠绝意味:“你问我爸为什么生这么大气?大概——他觉着我把他这辈子的脸都丢尽了吧。”
就着方思慎的手喝水吃药,咕咚咽下去:“你看看外边有人不,我再慢慢跟你讲。”
因为廖钟的门诊部异常忙碌,住院部病床紧张,在收取高额诊金之后,默许了洪大少鸠占鹊巢,直接霸占“患者止步”廖大夫自己房间的恶行。
方思慎打开门,撩起帘子:“人不少,都排队了。”
“你把门帘放下,门开着,窗帘撩起来一点儿。嗯,就一点儿,够了。”洪鑫垚满意地点点头,“好了,你坐我边上来。这样谁过来咱们都能瞅见,外边可瞅不见咱们。”
方思慎无语。简直就是天生的阴谋家,没法比。又觉得他即将要说的不知牵涉到什么机密,一瞬间竟有些想要退缩。揉揉额头,过去坐下:“你说吧,我听着。”
“先说洪大为什么回去告状吧。我爸在京里的投资,花里胡哨有不少,但名头最响最挣钱的,是鑫泰地产。从前年开始,就从洪大手里分了一些给我做;到去年,名义上我是副手,但只要不捅大篓子,一般的主意就随我拿了。最近俩月,我找了些事缠住洪大手脚,然后偷偷把公司最值钱的楼盘和地皮卖掉了。”
方思慎听得很认真,忍不住一惊:“啊……为什么?”
洪鑫垚却没回答,还接着之前的话题往下讲:“因为不能让人知道,又卖得急,多少吃了点亏,不过总数还算过得去。”奸笑,“本来还想从银行再圈一笔出来,没来得及,只好算了。等洪大回过味儿来,气得跳起脚追着我问钱在哪里,我告诉他炒古董上当受骗赔掉了,这丫就连夜赶回河津找我爸告状去了。”
方思慎看他表情,实在不像赔光光的样子。奈何道行太浅,小心翼翼问了句:“真的……都赔掉了?”
洪大少难得地严肃起来:“不好说……就是上次你跟老师看了照片的那批东西,我让人帮我买下来了。”
方思慎愣了半晌才说话:“会不会……太冒险了?”
洪大少打个响指,一副满不在乎的神气:“这种事,总有点运气成分,不过我觉着赔不了。万一赔了……只好假话变实话了。”
“你不能现在跟你爸说实话么?”
“哈,那话就是骗骗洪大那种傻缺,我爸才不会相信我真把钱炒古董赔光了呢!这不是要做样子给人看嘛。京里的公司被我弄得只剩个空架子,总要给边上人一个交代。你是没看见,我爸揍红了眼,把洪大给吓得,就跟揍的是他似的。开始还等着看好戏,到后来都扑上去拖着,怕他真把我打死了……”
方思慎立刻听出问题来:“既然是做样子,为什么当真生这么大气,要把你胳膊都打折?”
“他确实是真生气,因为我借着这事儿,再一次向他表明,宁可炒古董赔掉裤子,也绝不回去挖矿的坚定决心。”
方思慎又一愣,望住他:“绝不回去挖矿?你不回去继承家业?”
“嗯,不去。”
“那怎么行……”
洪大少挑眉:“怎么不行?也就老头子自己,挖了二十多年乌金,这辈子哪怕死也要死在矿洞里。我没他那种深厚感情,也不觉得那玩意儿还够我再挖一辈子。再说矿上的事自来就是大姐夫两口子跟二姐帮他管,这一年二姐回婆家养胎,主要就是大姐大姐夫在管。你也知道,我大姐夫是倒插门进来的,帮他干了二十年了。我三个外甥都姓洪,老大九月就上高中。你说我回去跟他们一大兜子抢什么抢?有人白干活让我干拿钱,我非抢了人的活来干,这不有病呢是吧?我爸是年纪越大,脑子越抽,跟他明的暗的说过好几次,就是不肯放过我,没辙。”
听他这么一说,家族关系之复杂,恐怕不是外人可以揣测。方思慎有点理解这个家业大概不是那么好接的了。
洪鑫垚舔舔嘴唇,声音压得更低:“我再跟你说件事,明年春天上边不是要换届么,我爸担心换个主儿政策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