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跳,一阵慌张,急急忙忙叫了一声:“……等等!”
云止奂已转过身,只顿住了脚步,等他的下文。
他真顿住了,堂内也安静下来,所有人静待他的下文。
付清欢反而一肚子话哽在喉咙口,不知要怎么说。
半晌,他极力用镇定的声音道:“……我送你。”
一前一后,步伐沉稳从容,一如往昔的场景,心境却大不相同了。
付清欢走得慢,不愿与他那么快分开。云止奂也走得慢,不知是为了等他还是怎么的。
上来时不过半柱香的时间,下去却用了近半个时辰。
可再慢还是会到分别时。
两人在山脚站定,对立了许久。
此处是山脚,焚天尚在手里,付清欢只要敢,他就能离开。
这座渠阳山,星象斗转,形成一层细密的网,牢牢将他束缚住。
如果云止奂开口说些什么,他一定跟他走。
付清欢心里冷笑,自己怕是疯癫了。
云止奂抬头望了望渠阳山,嘴唇紧紧抿成了一条线,他道:“不必再送了。”
到这里就好。
这一句话,如同从万年冰川上凿一根冰柱下来,狠狠扎进付清欢一颗炽热的心,疼得他想抽气。
这句话,也像一把砍刀,生生把两人之间的牵绊联系斩断了。
付清欢一时愣了一下,但很快调整了情绪,扯出一个微笑,问道:“你之后,打算如何?”
话音刚落,他又后悔问这个问题了。
两人从今往后再碰面的机会能有多少?说得透彻了,两人从此就是没有关系的人了,问这种事情做什么?
云止奂却出声回答了。他道:“继续游历。”
付清欢这般,被卷入一个未知的命数里,从此不知要劳多少神。而他这般,从此仍是做从前做的事情,心如止水。
自己不过是他命里一颗再普通不过的石子儿。
付清欢仍是笑,笑得脸发酸:“哦,是了。”
各人有各人的路要走,这是道长常说的一句话,自己却从未真正细想其中意味。
两人不再多话,施施然又行了礼,拜别在渠阳山下。
付清欢假意转身上山,在山腰翠绿间回过头去,看了那雪白的身影许久。
直到彻底消失在他的眼底。
那抹身影如同光亮神采,消失在付清欢的眼底,原本清澈明亮的眼睛,骤然如一滩死水,静待干涸。
再回到九州林内,儒堂里几人尚未散去,祁景澜看着他走进来,眼底是藏不住的笑意:“送过云道长了。”
付清欢走过去,点了点头,低垂的眼眸看起来乖巧得让人心疼。
他缓缓开口:“送过了。”
祁景澜显然是过于兴奋,并未发现他哪里不对劲,只过来拉他坐下说话。
说了几句,就该用晚饭了。百年仙门大族,饭厅里却只有他们二人。
祁景澜不好意思地笑笑:“族里有三位前辈的,不巧今日都有事走不开。”
也好。
太多不认识的人,反倒不自在。
祁景澜亲自替他布菜斟酒,付清欢只觉得不好意思,万般阻拦也无济于事,便随这个从未见过的堂兄去了。直到祁景澜说起他父母的旧事,说起付朝言,付清欢眼底才闪过几丝光芒,略微放松了些,喝着淡酒安静地听。
祁景澜一手执杯,放到嘴边又因回忆往事过于入神忘了喝。他的眼睛十分漂亮,呈浅淡的灰色,本是这雾蒙蒙的颜色,却像有星辰一样,绮丽非常。付清欢与他,在眼神上呈现的是极为相似的恬淡。
清冷恬淡的眼与眉间艳红的朱砂印,碰撞得相宜非常。
付清欢一手撑着头看他,静静等着他的下文。
祁景澜终是放下了酒杯,望向付清欢,语气里带了几分笑意:“其实我是见过你的。”
付清欢眼里闪过几分诧异。
祁景澜继续道:“那时,你还没记事。”
那时候,许多人都还在。
祁景澜在后园里乱走,就走到了叔父婶母的院子里。婶母坐在廊下的长椅上,怀里抱着刚满月的付清欢。
她听见了动静,转过头来,笑着伸手把祁景澜招到自己身边,声音温柔似水:“安儿来了,你母亲好些了吗。”
母亲身体一直不好,这几日卧床不起,祁景澜却十分懂事。这几日父亲和叔父都是愁眉莫笑,应是族里有什么棘手的事情了,还怎可去说这些烦心事。
他便点点头:“好了许多,刚给我折了只纸鸢呢。”说完赶紧低头,佯装在看襁褓里的小堂弟。
小堂弟软糯糯的,又白又软。这么小是看不出来五官的,但眼睛又大又亮,十分清澈。
婶母轻轻拍着婴孩,对祁景澜道:“阿宣刚睡醒,你可多看看他。”
祁景澜看了又看,越发欢喜。
祁宣出生那日,渠阳山上空的星光格外璀璨,族里长老道此乃吉像。这个孩子,可以带来生机。
祁景澜很高兴,他喜热闹,也喜喜庆的事,他想着,明翚宗会好起来的。
第三日,叔父婶母连带祁宣一起离开了渠阳。
吉像走了,明翚宗近乎走入了阴霾。
半年后母亲去世,十八岁那年父亲去世。
他看着亲人一个个离开,明翚宗空前冷清,却无能为力。
即使如此,还是要活下去,他要撑着这个仙门,这个家族,还要找回叔父婶母小堂弟。
现在他找到了,小堂弟仍是那白嫩嫩的样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