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上的事,无非就是一体两面,所谓良心和权利而已。
良心二字,嘴里说出来的人都是有若泰山,其实却比草纸更轻薄一些。
张辅不是一个坏人,可是他绝没有冲破这肮脏利益关系的勇气。
于是他十分明智的选择装傻。
只可惜郝风楼比他更傻,傻到无可救药,听了张辅的话,郝风楼不由道:“将军啊,话虽如此,可是卑下的良心委实不安……”
张辅已是最后一点耐心都失去了,勃然大怒道;“你休要再说了,这件事,到此为止,郝风楼,本将军今日来,并非是和你说这些,也不是来兴师问罪,这其一,是你到了迈州,而本将军近日事务繁杂,一时抽不开身,不能来见你一面,一叙旧情,实在是有些颜面过不去,因此今日无论如何,也要来见你一趟。这其二,便是令尊此次征南,立下大功,本将军准备在军功簿上,狠狠添上一笔,以他的功绩,名列军功前十,想来不算什么,你是他的儿子,本将军算是给你来报个喜。”
张辅的话暗藏着玄关,一方面告诉郝风楼,咱们终究是老相识,是好朋友,我大老远来看你,你就不必在为难我了。而后一句话,表面上是来道喜,某种意义来说却是利益的交换或者说是一种警告,你别忘了,你爹还在军中呢,现在给你个面子,给你爹报个军功。假若你不识相,既然能给他报功,也能暗中给他使绊子,所以……不要再纠缠不休了,否则对谁都不是好事,两败俱伤,没有任何意义。
郝风楼莞尔一笑,这些话的意思,他自是听明白了。心领神会之后,自然也没有得寸进尺,笑道:“多谢将军美意,说起来,卑下和将军也有许多日子不见,将军清瘦了不少啊,可见将军在安南。实在是劳苦功高,如今安南大定,叛军也已剿的七七八八,将军也算是大功告成,将军功不可没啊。”
张辅简直就是懒得理他,只是道;“嗯。是呵,郝佥事过奖了,咱们有日子没见了,不过本将军倒是想起一件事来,只怕还要回去处置,嗯……好啦,你不必相送。后会有期。”
张辅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的,在他看来,今日自己的所作所为,简直就是奇耻大辱,大抵上,他算是颜面尽失了,好在无人围观。今日和郝风楼的交锋,又是输了个惨绝人寰,好在张将军暂时也计较不了这个,他更关心的是立即离这姓郝的远远的,越远越好,最好不要相见,若是非要有个时间的期限。最好是一辈子。
郝风楼当然要送张辅出辕门,在这外头,张将军到达这里的消息早已传开,许多人惊疑不定。暗叫不好,这毕竟不是什么光彩的东西,张将军这个人,也素来看不惯这等龌龊的事,可惜现在要逃也没处逃了,正在忐忑不安的时候。却是看到郝风楼和张辅并肩出来,有说有笑。
于是乎,丘八们眼睛都直了,敢情郝大人和张将军是旧交啊,看这热络的样子,八成还是穿一条裤子的交情。
到了辕门,郝风楼依依不舍的拉着张辅的手,感叹道:“哎……你我这样的交情,本不该惺惺作态,可是每次临别,卑下总是对将军颇有不舍,想当年咱们一起潜入南京的时候,守望相助,虽是四周危机四伏,可是将军与我,谈笑风生,那时,真是痛快。我与将军,虽然平时并不经常走动,可是在卑下的心里,却一直视将军做我的兄长。”
一说到南京的旧事,张辅就恨不得将自己的牙齿咬碎了,却只能做出一副感动莫名之状:“来日方长,郝兄不必如此。”假装别过头,抹过眼角并不存在的泪,立即上马,大有英雄一去兮不复还之态,待人落在马上,扬着鞭子,啪的一声,一人一骑便窜了出去。
郝风楼朝他招手;“将军注意身体,保重,保重。”
张辅假装没有听到,迅速的带着亲兵,消失不见。
大营里头,自然又恢复了热闹,丘八们显然松了一口气,又开始谈起生意经了。
倒是郝风楼,朝他们拍拍巴掌,请他们聚拢过来,高声宣布:“从现在起,价钱再跌一跌,一两一钱一个人,诸位,诸位,走过路过不要错过了。”
丘八们一听,急了,这你娘的是人吗?真当大爷脑子掺了水?一会儿功夫,又跌了?
有人忍不住质问:“郝大人,咱们讲道理啊。”
这意思无非是说,你太不讲道理了,咱们做丘八的都放下屠刀,劝人为善了,你不能这样啊。
郝风楼面无表情,宛如老僧一般淡定的讲起道理来:“以往诸位和我做这买卖,是要担风险的,可是诸位也看到了,我和张将军那是什么关系?告诉你们,若张将军是女流,我和他便是青梅竹马,你们瞧见了吗?都瞧见了吗?有这样的关系在,他会横生枝节,会挡诸位的财路?既然如此,那么这风险二字,自是休提。没了风险,价钱当然要降一降,郝某人义薄云天,和大家相交,是本着交朋友的心思,赤诚之心,天日可鉴,可是你们若是将我当冤大头,那却是休想,所以,现在价钱就是如此,好了,道理说完了,诸位觉得有理吗?”
丘八们就没见过脸皮这么厚的人,论起耍贱,大家玩不过这个家伙;道起动粗,似乎这家伙也不好招惹;就他娘的连道理,今日站在这里的诸人,也实在谈不上敏捷。比起坏主意如泉涌尿崩的郝风楼,实在是相差万里。
郝风楼神气活现,手背在后头,一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