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于郝风楼的淡然,夏元吉却是淡定不能了。
他皱眉,旋即眉头又松开,他确信自己坐在这庞然大物里,而庞然大物确实是在移动,那车厢剧烈的抖动还有那金铁摩擦的声音很是巨大,轰隆隆是声音几乎要震破他的耳膜。
可是……他并不以为意,因为身为主持过户部的他来说,深知这意味着什么。
在这交通基本靠走的时代,当轻轻松松,只需十几人,便能运载着数万斤乃至十万斤货物的东西,绝对不容小觑,谅山……看来当真不容小看。
而现在,郝风楼伸出了手。
他心里在动摇,自己是否愿意同样伸出自己的手去,他当然清楚,假若如此,那么他势必会从君子,成为一个千夫所指的奸邪小人,夏元吉自然是坚持自己的理念,可是现在他却是在动摇,自己的理念是对是错。
陈学固然是漏洞百出,可是这漏洞百出的理论,却催生出了此等利器,这就不容他小看了。
他在谅山,已经生活了一段时间,对这里的生活,已经有了许多的依赖,夏元吉喜欢这里,却又偏偏,又看不惯某些事物,这就是他矛盾之处,正如现在,他知道这铁车的妙用,甚至能直接改变整个天下的格局,可是对于郝风楼,他心里还是多少有些排斥。
郝风楼的态度很是谦卑,并不似从前那样可恶,铁车已经轰隆隆的停下来,可是那漫天的蒸汽,却还是被风吹进了车厢。说实在的,眼下这火车,实在过于原始,可对于夏元吉,依旧是划了时代。
这时郝风楼已经站起来。面对犹豫的夏元吉抱手作揖,行礼道:“请先生万勿推辞。”
夏元吉吁了口气,他终究还是意动了,因为他很想知道,当这些铁轨铺设开来,谅山会是什么样子。交趾会是什么样子。
“好,老夫不妨一试。”
郝风楼松了口气,语气变得轻松起来,道:“不知先生还有什么指教。”
夏元吉道:“这铁车和铁轨,俱都是钢铁铸造。这里头最难的地方,就莫过于钢铁了,如此多的钢铁,侯爷可有么?”
郝风楼摇头:“郝家虽然家财万贯,可是哪里有这么多的钢铁,先生说笑了。”
夏元吉皱眉:“既然没有,只怕就不太容易了。”
郝风楼却是笑起来,道:“先生此言差矣。其实,只要有银子,就有钢铁。有银子有需求,就会有更多人去开山挖矿,就会有更多人大量炼制钢铁,一万人不够,自然会有十万人,一座矿山不够。就会有人探测到十座、一百座矿山,不但是铁。还有煤,这两样。是基础,所以最紧要的,不是钢铁,而在于银子。”
郝风楼有一句话没有告诉夏元吉,铁路的修建,必定会使市面上的钢铁发生短缺,而在短缺的情况之下,钢铁只要能生产,就永远不愁销路,这就意味着,谅山的冶金业在未来许多年内,都将进入一种疯狂的状态。
那些巨贾们大量的闲置资金都将成为一座座高炉,成为一个个巨大的烟囱,从大明其他各省流入进来的流民,也将大量的成为铁匠和工徒,许多的矿山将会进行开采,矿石开采出去,几乎不用兜售,就会被无数的铁坊抢购一空,铁坊锻炼出来的钢铁,迅速会被铁路局大量的买进,铁路局的巨资最后巨大部分交给了铁坊,铁坊将一部分银子送去给铁矿的矿主,而同时,数以十万计的工人将会得到薪俸,这些薪俸又会转化为成衣、酒水,会流入戏堂、澡堂、杂货铺子。
到时,谅山乃至于交趾,只怕会长时间的陷入人力紧张的状态,在谅山的北部,有大量的闲置人口,他们没有土地,了无牵挂,被称之为流民,而在这郝家镇守的土地上,却拥有大量的工作岗位,更重要的是,有足够让你鲤鱼翻身的机会,届时,必定有更多人携家带口蜂拥而入。
整个谅山的工商业,怕会一日千里。
而这些,夏元吉是不能理解的,既然不理解,那么就没有必要展开来说,等一切成真,他自然明白。
夏元吉对郝风楼说的话倒是理解了,他捋须颌首点头,道:“好,既然如此,那么首先,是先把架子搭起来,先要招募文书,制定规章,而后再点选采买,择选匠人,招募劳力,自然,事先的规划却也是要有的,容侯爷给老夫一些时间,老夫要先细细思量一个章程,不过眼下是从无到有,有一句丑话得说清楚,这铁路局中的所有人事,侯爷都不能过问,否则,这事,就请侯爷另请高明。”
郝风楼心里倒是有些疑虑,你娘的,老子出钱出人,连嘴都不能插了?
只是郝风楼确实没有中意地人选,事实上,像夏元吉这等总揽过大工程,而且还两袖成风、清廉自守,且还办过实事的人确实不多,谅山的工程局,倒是有几个还算得力的干将,却还是差了一些。
郝风楼最后咬咬牙:“好,事就这么定了。”
二人一拍即合,郝风楼的心也就落下。
紧接着,郝风楼交代了程子金一番,鼓励自然是必不可少的,可是呢,一些缺陷却还是要揭露出来,铁车能走才是刚刚开始,这载重和舒适度也是大问题,甚至一些铁车的结构,还要再完善一二,程子金倒是并不介意郝风楼的‘鸡蛋挑骨头’,事实上他的身心早和铁车联系一起,他心知改善工艺和结构本就不是一朝一夕之事,许多问题确实还需解决,因而满口答应,兴冲冲地指挥着人竟火车缓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