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沉默的脸孔上,有几分难以察觉的疲惫和无奈。
见到他,汉子脸上的表情由最初的惊愕,瞬间转化为一种无法用语言描述出来的表情。
“黑子,怎么了,是我呀!我是方钧天呀!”
复杂的表情一瞬间恢复平静。
汉子黝黑的脸庞没有任何表情,麻利地将麻袋扛上肩,从他身边大步走过。
方君乾的笑容顿时僵住。
天下哥们四铁:一铁一起同过窗,二铁一起扛过枪,三铁一起**过**,四铁一起分过赃。
方君乾跟黑子就属于第二种。
这个质朴憨实的农村汉子,曾背着中弹昏迷血流不止的方君乾狂奔二十里地,硬是将他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那是从枪林弹雨里闯出来的过命交情。
方君乾挡在黑子面前:
“黑子,你不是在南统军吗?怎么会在这里?”
黝黑汉子停住脚步,双目直视方君乾,没有什么客套,好像完全把方君乾当作了陌生人一样:“是方君乾中将么,咱还要干活,麻烦您让让。”说完一把拨开挡着道的方君乾。
“金老黑,够了!”暴躁愤懑的情绪在霎那间充斥了方君乾全身:“你有话就直说!少跟老子装不认识!”
黑子一下子红了眼,却还是笑了笑,甚至笑得很自然。
“方君乾中将吗,您那儿缺不缺人?咱身强力壮什么都能干,杀人、放火、打劫、追债,哪怕给你当看门狗咱也干!您别看我瘦,咱可是上过战场杀过人的,曾是部队里单挑好手,哪怕
和南统军精英部队交手也不落下风。对了,我还救过南统军方少帅,获得过南统军颁发的一等功勋章呢,您要是不信,咱可以把那枚奖章拿出来让您看看……”
没有任何征兆,方君乾一拳就打在了黑子的胸膛上,黑子踉跄退后了几步,差点摔倒。
面对方君乾气势汹汹的眼神,黑子却没有停下来的意思,脸上展露出一个撕裂的笑容:“方中将,我话还没说完呢。后来南统军并入了国统军,部队裁员了、解散了,昔日的兄弟揣着上
头发下的每人十块大洋收拾包袱各奔东西。
“部队解散后我只好到码头做做搬运工。米价涨了,老娘跟着我这个没用的不孝子吃不上饭,现在卧病在床,诊金就要一千大洋。我是家里唯一的男人啊,却连自己亲娘都养不活。”
黑子看着方君乾目瞪口呆的表情,居然有种沉痛的**!“谁要是给我一千大洋,就算叫我吃屎我也去干!”
“方君乾——”疯狂大叫一声,黑脸汉子一拳砸在方君乾脸上,将他打得倒飞出去。
“你说只有军队统一才能打败鬼子,要南统军并入国统军,兄弟们都没有二话!兄弟们都知道你聪明,目光总是比我们这些人远。大伙儿相信你说的话不会错!”
一脚踢在方君乾腹部。
方君乾咬着牙爬起来,又被黑子一拳打出口血!
“你把我们这么多兄弟集结起来,大伙儿跟着你打天下,你现在倒好!撒撒手一句不干了,就丢下这么多跟你出生入死的弟兄!”
长久压抑在心里的话他终于当着方君乾的面吼出来:
“我们没有做将军的老爸,所以部队一解散,二小家里的娃就只能饿得嗷嗷叫,周团长现在就在家里种田,那点庄稼交了税只够一家人喝点稀粥,很多弟兄像牛一样给人做工!”
金老黑像一头发怒的公牛,将一腔失望怨恨悲凉不甘宣泄到方君乾身上,毫不留情,拳拳到肉。
方君乾也不知被揍了多少拳。
他既不躲也不让,默不作声地承受着黑子的愤怒。
也不知过了多久,直到黑子精疲力竭后,
方君乾一抹脸上的血水,轻轻说了一句:“抱歉。”
斗大的拳头顿在离方君乾脸颊还有一厘米的距离,不动了。
黑子脸抽搐了一下。
泪水滚下他刚毅的黑脸,继而放声嚎啕大哭!
“黑子,”方君乾**的大手搭上昔日的兄弟,“跟我走。你放心,我方君乾一定会给弟兄们一个交代。”
军需处处长为难地看着方君乾:“少帅,这军需处的每笔物资都要经过段大总统的亲笔签字才能通过……您开口就要替退役手下提取这么一大笔安家费,这不是为难我们吗?”lt;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