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
持清醒。
本来就不快的车速降得更低,然後终於停了下来,但司机没有熄火,旧卡车的发动机发出一种精疲力
竭的噗噗声,在浪涛声中,显得格外刺耳。
苏朝宇从车篷的破洞往外看,检查站附近站了十来个巡逻的士兵,都带著黑色迷彩的钢盔站在铁丝网
後面,铁丝网的前面堆满了沙袋,在他们身後,停著几辆纳斯产的军用车。
比克贝克兄弟是江扬辗转通过一个曾驻迪卡斯作参赞的朋友托人找到的,虽然做的是不法生意,但仍
然算是这个疯狂国度里保持清醒的少数人,他们收了钱就会做事,几个月前,曾经护送过布津驻迪卡斯的参赞回
国。几个小时前,苏朝宇通过梁丽征发来的情报联络到了他们,在付了一大笔报酬之後,经过一路上谨慎的察言
观色,他认为这兄弟俩在某种程度上可以信任。
哨兵走过来检查,苏朝宇静坐不动,比克跳下去跟守卫的士兵相互问候,有打火机打著的声音,他们
低声地谈话,经同车男人的翻译,苏朝宇知道他们在谈论“见鬼的天气”。
一架纳斯的战斗机低空掠过,守卫的哨兵立刻丢掉手里的香烟,以免被红外线设备锁定,虽然这纯粹
是一种可笑的杞人忧天。他自己似乎也意识到了这一点,於是开始不住的咒骂,并用上了膛的步枪对空中一阵乱
射,那充血的眼球和疯狂的举止说明,他已经深陷精神药品的泥潭,无法自拔。
年轻的母亲被这种近在咫尺的枪声吓住了,她能听见扳机扣动时撞针相撞的钝响和子弹划破空气的哀
鸣,她紧紧抱著孩子,咬著自己的手腕以免发出惊骇的哭声,整个人抖得如同风中的落叶,她的丈夫只能用仅剩
的一只手徒然地安慰著她。
皮靴踏过碎石路的声音响起来,接著车帘被掀起来,比克的脸和对方士兵涂著迷彩的脸一起出现。那
是个未成年的男孩子,眼睛里有种不顾一切的狂热,他的目光像一把没有鞘的弯刀,让人有种悚然的凉意。刀锋
停留在独臂的男人脸上片刻,士兵举起枪,说了一句什麽,比克立刻转脸赔笑,飞快地说话,仿佛在竭力解释什
麽。苏朝宇他们都装出了恐惧和无辜的样子,尽可能放松身体,遮掩显得健康又强壮的肌肉,同时低头。余光里
,在比克的话音还没落下的一个瞬间,士兵忽然端起枪,对著独臂男人的头顶连轰三发子弹。
小女孩发出了绝望的哭喊,年轻的母亲像一具尸体一样伏在车底,把她的幼儿压在身下,小孩子还不
懂得危险,只觉得疼痛,奋力抓挠著妈妈的脸。苏朝宇用一条腿压住了吴小京的脚,免得他突然起来打抱不平,
田小萌他们纷纷从下意识地自我保护姿势里直起身子来。
独臂的男人已经忘记了恐惧──或者说被吓傻了──他怔怔地抬头看著车蓬顶上三个清晰的洞,眼睛
都不眨一下,微微张著嘴,喉间不自觉地吞咽了一下。
比克心爱的车变成了这个样子,他跳著脚跟士兵讲理,士兵立刻反唇相讥,两人用旁人听不懂但是也
能猜到的那种肮脏的土话互骂了一阵子,终於,比克妥协了,冲著独臂男人招手:“下来,他说他认识你。”
年轻的母亲扯住丈夫的裤脚,男人无知无觉地踢开了,缓缓跳下车。士兵从口袋里摸出了一张纸,比
克点亮打火机。男人木然地看著,摇摇头。士兵飞起一脚就踹在男人的肚子上,又开始咒骂。母亲狠狠地把女儿
和儿子都抱在怀里,让他们不要再哭,可小女孩已经吓得完全不知道停止,尖利嘶哑的哭叫终於让另一个士兵不
耐烦地端著枪走过来。
气氛冷到了极限,吴小京摸著自己的枪,苏朝宇攥著拳头,母亲跪在车厢板上把孩子藏在身後,一面行礼
一面哭著哀求,士兵干裂的唇抿了抿,子弹入膛。女孩子哭得更加摄人,已经不能控制自己。苏朝宇正要说话,
田小萌忽然举起手来,趁著士兵愣神的时候,她一把抓住女孩子的头发,把她拽过来摁在膝盖上,狠狠在胳膊上
掐了一把,又打了几巴掌,用不知道哪国的语言骂了起来,女孩子奇迹般渐渐止住了哭泣,乖乖地软在了她怀里
。端枪的士兵把痰吐在田小萌面前,终於转身离开。
失去了凶悍的模样,田小萌失神地把一只最小号的注射器放下,又从口袋里摸出了一个医用橡皮松紧
圈,把昏迷在自己怀里的女孩子的头发细细地拢起来,扎成漂亮的马尾。苏朝宇松了口气,但田小萌用手势告诉
他:那是倒数第二只强效镇定剂了。
比克已经是第二次把独臂的男人从地上拉起来,打火机几乎烧到男人的眉梢,似乎在强迫他看纸上的
字。男人被打得流鼻血,却只会摇头,不肯开口说一个字。一车人静默。年轻的母亲把自己的儿子放在田小萌手
里,爬向车外。
“别去。”苏朝宇的手臂拦住了她,然後拍拍自己的胸脯,又指指前方,接著,自己跳下车,走向比
克。
“班长!”吴小京要跳起来跟上去,被康源拽住皮带扯回来:“坐好,没到你为国捐躯的时候!”吴
小京瞪著他,咬牙说:“那是我班长!”
“什麽话啊?”康源反瞪,“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