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名字撤下来了,明天学校就把我们法学院上上下下的全给撤掉!”
“这不是什么小事,是大是大非的问题!这是做人的信用,是做人的根本!保研不
保研不是菜市场里挑菜!你要打定主意留学还是工作,就放弃考试资格,让给有需要的
同学!现在院里照顾你,保送你读全中国最好的法学专业,你又不干了!我今天明白告
诉你,绝对不可能!就算什么学校要你,我们不给你敲毕业证,你哪儿也去不了!”副
院长一口气撂了一筐狠话,在椅子上扯着衣领,粗气直喘。
等他气顺了一些之后,又冲着于雷开了腔:“你谈谈,究竟是怎么个想法。我想你
父亲肯定也是不会同意的!”他斩铁截钉地说。
“我想出国。”于雷答得很平静。他觉着很对不起领导对他的关心爱护,但他并不
惧怕,他觉着,从陈可的事情以后,再没有什么能让他那样害怕了。
“哼!”副院长冷笑了一声,“你们这些孩子,都是月亮是外国的圆!你知道你要
跟的教授在国内是什么地位?你在这里积累的资源是在国外能比的么?”
副院长的口气变得和缓了,他显然认为这个孩子只是一时兴起,误入歧途,自己是
可以亡羊补牢,把他挽救回来的,他说:“年轻人眼光要放远一些,你真想出国,读完
了研究生再出也可以嘛!不要吝惜时间,你走的每一步路,尤其是你现在要走的路,你
以后想想,是非常有用的。”
“否则我告诉你,”副院长沉重地停顿了片刻,“你以后要一辈子后悔的。”
“要是我留下来,可能从现在就要开始后悔。”于雷认真地对副院长说。
副院长摇了摇头,把他从办公室赶了出去。
几天后,又是从戴着眼睛的团支书那里,于雷拿到了保研面试安排,他的名字赫然
列在二十八号十点十五分小会议室国际经济法的那一组里。他叹了口气,沮丧地走去了
自己的寝室。
宿舍里的哥们都在,林闻还是歪歪斜斜地在床上躺着,张勇还是正襟危坐地看着书
,李明还是赖了吧唧地盯着电脑。于雷从李明的红塔山里抽了一支出来,说:“抽得还
挺好。”
“哥们,我这是戒不掉了,你可别抽上啊。”李明边给于雷点上了火,一边说。
“谁抽这玩意,就是浪费你根烟玩玩。”于雷学着样抽了一口,顿时连着眼泪鼻涕
都被呛了出来。林闻见了在一边直乐,张勇也一边抠着屁股一边往这边傻笑。
于雷拿烟的姿势倒像是抽了多年的老烟枪,他又抽了几口,感觉直想吐。李明这时
候也点上了一支,又扔了一个给林闻,于是宿舍里顿时烟雾缭绕了起来。于雷靠在林闻
的床上,看李明抽烟,只见他叼了一下,朝着于雷微微张了张嘴,于是饱含着尼古丁的
毒烟就一圈一圈地冒了出来。于雷以前常见他玩这一套,在他们之间还有些性暗示的意
味。
他在李明头上抹了一把,拿着烟走了出去。他进了水房,从一排整整齐齐的龙头前
面经过,一直走进了厕所。几年前,他曾经在一进门的地方看见了正在洗脸的梦中情人
。
他找了一个还算干净的坑,进去把门从后面插上,也没脱裤子,就在那儿蹲着。他
这是干什么呢?他也不知道。对于常年过着集体生活的人来说,这一个一个的坑,就是
极少有的个人空间,谁知道有多少个奇思妙想就是从这儿随着阵阵屎臭飞出去的呢?于
雷想着当年海子提起裤子,带着满腹的灵感从厕所里飞奔而出的景象,不禁笑了。
他把手里的烟轻轻地摁在面试的通知书上,烧了一个大窟窿,却没点着火。于雷弹
了弹纸上烧化了的灰,重新揣进口袋,站了起来。
这就是命,随它吧。
就这样,他的两个宿舍,一个载着他和室友的亲密无间,一个载着他和情人的举案
齐眉,象这样子一直过了下去。
未名湖冻了,又化了,湖边的树秃了,又绿了,对它们来说,年年岁岁都是如此,
但对于于雷,陈可,以及两千多个和他们一样,在那一年里走进学校的小本科来说,却
并不相同。他们中的很多人,这一个春天过去,就难再见到他们梦驰神往了很多年,今
后也将继续梦驰神往的未名湖了。
到了四月份以后,考研的,留学的,找工作的,差不多都有了自己的定数,开始有
时间抒怀,有时间感伤了。于是湖边树影间就多了许多毕业生驻足的痕迹,他们从图书
馆里出来的时候,也总不忘回头仰望:不知道从这里出入的机会,还有几许?
虽然还没选导师,但于雷已经很明确地将在未来三年的学术生涯中跟随那位声誉正
隆,副院长曾经质问他是否明白其地位的教授先生了。而陈可的offer早从二月起就开始
如雪片般地飞来,其中包括了他曾经前去交流的那所大学,陈可在收到它的offer之后,
便拒掉了其它本来就仅为以防万一才申请的学校,向对方发去了感谢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