样可以烘托出一种喜庆的气氛。况且,既然“结婚是性的广告”,这作为床上用的被褥自然是嫁妆里的重头戏,理当高高在上,广而告之的。
娘家人已经事先在柜子和木箱的角落里、叠起来的碗中间藏着些小红包,一般是两毛钱,也有五毛钱的,那是头彩,三抬嫁妆里顶多藏了一两个。歇脚时,汉子们就可以这里摸摸那里掏掏,比着赛找小红包,这一路上也就添了些乐趣。沿途新郎公还要不停地递烟。烟递得少了,抬嫁妆的汉子们就会老是歇脚,并且一歇老半天,天黑也到不了家。龙奎这天背了个军绿色布包,里面装了整整一条“经济牌”香烟(八分钱一包),气喘吁吁跑前跑后地递,裂着嘴“嘿嘿”笑个不停。义伟娘家塞在嫁妆里的红包也不少,每个汉子都得了,所以汉子们心情都很好,一路上健步奔跑,中间只歇了两次脚。
到了龙奎家门前,别的嫁妆先抬到门口地坪上放下来。按照当地风俗,那个挑木盆水桶的汉子却有特权耍一回赖。他在离龙奎家百步远的地方放下担子,把扁担横放在地上一屁股坐在上面,点了一支烟,笑眯眯地抽起来。他挑的担子里有新娘将用来洗屁股的小木盆,所以他有权多要一个红包。如果新郎不爽快,他就会把木盆解下来在手里把玩,并对新郎说:“看我摸你堂客的屁股,我摸你堂客的屁股!”此时新郎一般都会走上前来又是递烟又是塞红包,汉子这才会乖乖地把担子挑进去。(所以,有经验的娘家人在整理嫁妆时,会用绳子把小木盆结结实实地绑在竹挑上面,这样挑担人就没那么容易解下来。)
龙奎正在忙着解木箱,却见众人都看着后面笑。他回头一看,挑木盆水桶的汉子坐在扁担上也冲着他笑呢。龙奎想起来是怎么回事了。他笑呵呵地走过去,往汉子手里塞了一个小红包,又递了一根烟。汉子笑眯眯地接着,冲众人得意地做了个鬼脸,这才重又挑起担子送到门前地坪上来。
“噼哩啪啦”的鞭炮声又响起来,屋里屋外一片欢声笑语。
义伟跟着大家看热闹,也是笑嘻嘻的。对于结婚这件事她是半懂不懂。但有一点她明白,她知道今天这些东西都是从她妈妈家抬过来的,这意味着她从此以后就可以一直住在又哥家里了。对于她来说,就像贾宝玉说的,这是“从古到今, 天上人间第一件称心如意的事”。
她自从那晚跟着龙奎来后就不肯再回娘家,怎么哄都没有办法把她弄回去。
接嫁妆后的第二天就是结婚的大喜日子。因为义伟没有住在娘家,无新娘可接,龙奎家也就省了请伴娘——当地称为“押轿”,本来一定要两个的。没有押轿,龙奎一个人去接“上亲”。婚礼这天娘家所有送新娘到男方去的亲人称为上亲。今天的上亲是义伟的母亲、哥嫂和姐姐。姐夫是不可以送亲的,外婆也不可以,所以当地有 “姐夫子送姨妹”和“外婆送亲——多一礼” 的俗语。
又是一阵热热闹闹的鞭炮声,龙奎把上亲请进屋,安排在新娘房起坐。这群人在婚礼当天会受到优厚的礼遇。他们的菜是特别另买另炒的,喝的茶里面会加桂圆干或荔枝干,这在平时是很难吃到的金贵东西。本来新娘的父亲还可以受到最高级别的礼遇,他会被安排坐在上亲一桌的右上座,他还有一个特定称谓叫做“高亲”。只可惜义伟的父亲瘫痪在床,不能参加小女儿的婚礼。
第八章,结婚(3)
照例是拜堂入洞房。可能因为母亲教育得好,她倒没有乱说话。但从那双无神的大眼睛,人们还是一眼看得出她的智力未及正常。
新郎新娘敬酒时义伟只跟着走了一通。因为她走路是高一脚低一脚的,手也有点抖抖颤颤不太稳当,所以提壶、倒酒、敬酒都是龙奎一个人在做。
“多谢——乡亲们——赏脸,没什么——菜,淡酒——一杯,请!”龙奎的大脸盘已醉得通红,他本来说话就慢,现在更是拖着长腔,好不容易才把这句话讲通顺。
宾客们站起来,手里端着杯子,眼睛却只是毫不掩饰好奇地往义伟脸上看。义伟开始还为能跟在又哥身边而高兴,咧着嘴笑,后来被这单调、重复的仪式弄得心烦,渐渐地就面无表情起来。
饭后的唱抬盘茶就被免了,因为连母亲也担心,义伟有没有耐心抬着一盘红枣桂圆茶站一两个时辰。但闹新郎、闹媒人、闹公公的好戏却没有被省掉,而且似乎闹得比别人家成亲时更起劲。
当地的闹新郎是往新郎脸上抹红。龙奎这天已经醉得舌头打卷、两腿发软,分不清东南西北。屋子里每张门的门框上都贴有对联,几个小伙子随手就从对联上撕了几小片红纸,在水缸里拍了点水,说说笑笑地走到龙奎身边来。第一个人把冰凉的湿红纸往龙奎脸上贴的时候,龙奎本能地站起身来要逃,但哪里还有力气?被小伙子们七手八脚地按住,另外几只手同时拿着红纸贴脸一阵乱搓。龙奎那本来就已醉得通红的大脸盘这时换上了一种更鲜艳的红色,围观的宾客们哈哈大笑,女人们的笑声简直可以把屋顶掀开。龙奎蹲在地上,一迭连声地喊着:“哎哟!放了我吧!”
“你今天晚上要快活,哪有不先受点罪的!”
“就是呀,新娘那么一身细皮嫩肉,你受这么点罪,值!”
……
这边新郎还没闹完,那边闹媒人的也开始了。闹媒人是往媒公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