挪了挪:“上来吧——我有什么好看的?”
阿拉坦上了床,又把双腿也插进了被窝之中。
“你、你真要回内、内地?”他问。
何宝廷立刻就知道了他的来意:“哈喇嘛让你来劝我?”
阿拉坦扭头看了他一眼,眼神是一汪水,清清澈澈的荡漾着:“不是,是、是我自己要来的。你、你别去啊。”
何宝廷知道他是一片好心——这些人对自己都是一片好心,就抬手搂住他的肩膀:“王爷,内地虽然在打仗,可是也没耽误老百姓过日子,未必我去了就回不来啊!”
阿拉坦转向他,忽然焦急起来:“不、不,别去。我……你……别去。”
何宝廷知道阿拉坦对自己是特别的依赖,这些年也从未长久的同自己分离过,便也拿出耐心来,逗弄孩子似的在他脸上捏了一把,口中笑道:“王爷,你天天和承凯在一起,也变成孩子了!我出趟门有什么要紧?你何必要吓成这个样子?不要乱听哈喇嘛的话,他最近有点颠三倒四,前两天把我都给说糊涂了。”
阿拉坦拼命的摇头:“不,你要是去、去,我也去!”
何宝廷笑了:“那承凯呢?爸爸走了,阿布也走了,哈喇嘛又不喜欢小崽子,你让他怎么办?”
阿拉坦直勾勾的盯着何宝廷:“你、你昨天不是说很快就、就回来吗?很快的话,就没、没事!”
何宝廷有点让他缠的心烦了:“王爷!”他放沉了声音:“回房睡觉去!”
阿拉坦见他变了脸色,心中便有些惧怕,可是自知不能就此退下,便以一种拼命的心情猛然向前抱住了他:“不、不行!你别、别……你要是死、死了,我怎么办、办?那我也不、不活了!李、李有什么好,你不要管、管他,你和哈、哈喇嘛好,不和他好、好!”
何宝廷听了他这一席话,真觉着这人的岁数是活到狗身上了,无可奈何之下,也只得挣开他的怀抱,随即往被窝里一躺:“你不困我还困呢,大晚上的跑过来胡说八道,不怕哈喇嘛听见了生气?我告诉你,往后不许再提什么我和哈喇嘛好之类的话,哈喇嘛最近正心里不痛快呢,我见了他都不敢乱说乱动,你可好,结结巴巴的还没完了!他妈的睡觉!再敢出声我就揍你!”
阿拉坦怔了怔,也随之躺了下来,又搂住何宝廷的一条胳膊,声音极低的说道:“反正你别、别走。”心里又想:“姓李的死了才好呢!”
何宝廷扭头对他瞪了眼睛:“还要说话?”
阿拉坦吓的一捂嘴。
何宝廷从他的怀中抽出手臂,欠起身关了床头墙上的电灯开关:“不回去?”
阿拉坦呜呜的哼了两声,表示不走。
何宝廷背对着他搂住枕头蜷成一团,也不管他。而阿拉坦讪讪的躺了一会儿,就伸手去搂他的腰。
双方沉默许久,何宝廷忽然摇头摆尾的一扭,同时低声喝道:“干什么?”
原来阿拉坦不知何时掀开了他的睡衣,正用手轻轻的抚摸他的腰——摸的人怪痒痒的。
何宝廷本来也不困,经过阿拉坦这么一搅局,更是睡意全消。而阿拉坦摸过他的腰后,便向前挪了挪,合身抱住了他。
“王爷……”何宝廷把脸埋进枕头里,忖度着开了口:“以后不要那样娇惯承凯。其实我也不指望他有什么出息,横竖家里这些钱也够他享一辈子清福了——只求他别惹事就好。我能活多少年?等我死了,可没人再护着你们!”
阿拉坦听他说了这话,忽然怕了起来:“你怎、怎么会死?”
“我怎么不会死?你见过谁是永远不死的么——王爷,把嘴闭上睡觉吧!你要是闲的很,我让小佛爷接你去松王家坐坐?”
阿拉坦不说话了。
翌日清晨,何宝廷早早醒来,还未起床,何承凯忽然光着屁股推门进来了。
“阿布!”他一边喊一边走到床边,见他的阿布正在呼呼大睡,便爬到床上,对着何宝廷张开双臂:“爸爸。”
何宝廷见他蓬着辫子,一丝不挂,就掀开被子,将他放进了自己同阿拉坦之间:“冷不冷?怎么不穿衣服?”
何承凯伸了个懒腰,又打了个大哈欠,奶声奶气的答道:“穿、穿衣服睡不舒服,也不、不冷。”说着他钻出被窝,撅着屁股跪在枕头上,面对着阿拉坦又拍又打:“阿布,起、起来啦!
何宝廷侧身躺着,眼前正是他儿子光溜溜的小屁股。他和这儿子素日不大亲近,此刻见他姿势可笑,就也忍不住抬手在那屁股上摸了一把。哪晓得何承凯头也不回,直接一脚蹬向他爸爸的面门,同时不耐烦的说道:“摸、摸什么!”何宝廷没有防备,登时鼻梁受袭,又牵动了泪穴,一对大泪珠子就从眼中滚落下来。何承凯浑然不觉,还在骚扰那正在酣睡的阿拉坦,哪晓得亲爸爸在自己屁股后面已然是老泪纵横。
何宝廷没说什么,抹着眼泪下了床,穿上衣服径自离去了。
如此又过了几日,外界依然是毫无动静,何宝廷只在报纸上知晓一些内地战事的新讯息。在第六天头上,他打电话去订了后天的船票;到了第七天,哈丹巴特尔开始帮他收拾行装,选派得力卫士随行。何宝廷见了他的这个行为,心中倒有些惊讶。走到哈丹巴特尔身边,他低声笑道:“哈喇嘛,你不怪我了?”
哈丹巴特尔向旁边躲了一步,不看他:“我连自己都管不了,又怎能还去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