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也没什么，都过去了。”挠了挠鼻子，沈辰嘟囔道。原本还准备继续控诉自己的血泪史，可难得对方一下子变得这么正式，反而让他不好意思继续抱怨了。然而，有些话一直憋在心头，着实不吐不快。

“其实，你跟我道歉还不如跟当初桥上那个姑娘说去呢。我一大男人，脸皮厚，就是在地上骨碌两圈都没什么，可人姑娘不一样啊，在那种情况下，本来就对生活没信心，还碰上你这么个人，万一以后留下心理阴影什么的……”

“跟你道歉是因为当时是我故意让你尴尬的。但跟她，没必要，因为我不认为我哪里说错了。”不屑地挑着眉梢，苗露宇打断了沈辰的话，当着对方一脸的惊讶，悠然地轻抿了一口咖啡，又慢慢舔去唇上的奶泡。

“你还记得她轻生的理由吧，那是把她从桥上劝下来就能改变的么，阻止她自杀就能解决本质问题，让她美若天仙了？还是说，为了帮助她，大家还要再组织一次捐款，帮她做个拉皮儿、割个下巴？”

“不论从这个人把相貌看得比生命重要，还是从这人单单一次恋爱失败就活不下去——她，都不值得我为自己说的话道歉。”

眼角一横，目光中闪过一抹寒气，苗露宇冷冷地看着沈辰。

“该下去清醒清醒的人是她，不是我。”

直觉上沈辰认定对方纯粹是在强词夺理，可竭尽全力地运转大脑中的搜索引擎，一圈下来，他却发现竟然找不到适合反驳的理由。

“那，那也不能这么说，万一这人真跳下去溺死怎么办？”

冷笑着摇了摇头，苗露宇斜睨着沈辰，就像在看一个涉世未深的小孩子。

“你以为旁边的警察、救护员都是吃干饭的，围着看热闹的那么多人就没有能游泳的？我也下去了，还是毫无准备的情况下，我怎么没淹死？”

眼见着沈辰被他堵得无话可说，捧着杯子，大口喝着冰红茶掩盖自己的尴尬，苗露宇目光一暗，声音低了下来，像是自言自语般的，道：“死了，或许更轻松。很多人抗争着活下去，才需要更大的勇气。”

一时，沈辰竟然有些被对方带动了情绪。他原本还想反驳他把生命看得太廉价，可是嘴里莫名苦到难以下咽的红茶，麻木了舌头，让他一句话也没说出来。

是因为，同性恋么？

沈辰承认，虽然自己出生在个平民百姓家，过着平常的生活，平凡的长大，但却也一直享受这种平淡的幸福。

从小到大，最困扰的事顶到天也无非就是楼下张阿姨家的孩子样样比自己快一拍。但他从来不会因为楼下张阿姨家的孩子比自己高，成绩比自己好，比自己先找到老婆而厌世。堪能把人压垮的困难，他并没遇到。

可此时，沈辰觉得，对面这个表面光鲜的人不一样，亮丽的外壳下，那是一个真的经历过痛苦的人所发出来的叹息。

之前确实从没有想过去了解，但是经历了德国人那件事后，出于好奇心，沈辰曾经在网上查过一些这方面的东西。鱼龙混杂的各种信息涌到一块儿，看得他晕头转向。

然而，不论是各种约炮广告，还是情感经历的倾述，甚至一些让人心惊肉跳的图片，和圈外人的粗言恶语……不管是悲是喜，是炫目是旖旎，隐隐之下却都透露着一种无奈，一种世界那么大却找不到自己立身之所的悲哀。

也正因如此，即便自身是抗拒的，但沈辰每次见到苗露宇都刻意忽略他的这一特殊身份，只是表现出人与人之间，本就应有的平等的尊重。

“你这人怎么回事儿，不就觉得你挺有意思想交个朋友么，怎么这么磨叽。我还能吃了你不成？”发现沈辰嗑着杯沿儿，已经不知道神游到什么地方去了，苗露宇指尖敲了敲桌子，不耐烦地抱怨起来，“难道在意……我是gay？”

“嗯？不是！”自己还在脑补同性恋备受歧视的生存现状呢，脑补对象却已经跳脱出来，满血复活，兴致高昂地重新扯回了刚才的话题，害得沈辰觉得自己刚才那段感同身受是白白浪费了。

只是，对方偏偏要揪着他不放这件事儿，总让他觉得透着点儿诡异。

“你说，我又不是什么达官显赫，也不是啥明星大腕，更不是某个新奇物种，你非缠着我干什么？之前有个人不是还说，想要扒着你的人多了去了，什么型号的没有，你就差我这一个了？”

“你能把冲着你的脸、冲着你的钱、冲着跟你打一炮回去炫耀的人当朋友么？如果能，那我确实有很多；如果不能，那我有很多——炮5友。”

十指交握顿了一下，目光在沈辰脸上淡淡滑过，苗露宇才缓缓继续道：“你问原因，那我就告诉你。你是直的，还是少有的没把我当成瘟疫一样看的直的。我没想缠着你，也真没想把你怎么样，单纯的，就是想交你一个不带任何目的，一起正常聊天、喝酒、打游戏的人……”

沈辰的心一下子软了，自己之前那些不安、怀疑、犹豫瞬间变得相当可笑，甚至有些龌龊。

“不就喝酒聊天么，你早说啊，一句话的事儿么！只要你不把我往你们那个圈里扯，拜把子我都没意见。朋友不嫌多，是吧？”

看着瞬间转变了态度，带着点尴尬地冲他傻笑的人，苗露宇也微微勾起了嘴角。

“先生，对不起，我们这里不允许吸烟。”小服务红着脸，一边偷眼看着面前的人，一面细声细语地提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