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想死的覃雅茹却并没有死成。在她刚把脖子套进绳索,还没来得及踢开脚下垫的凳子的关键时刻,队里的唐大妈飞也似地冲了进来,她一把抱起上吊的覃雅茹,急得大喊道:“孩子,怎么要干这样的傻事啊?好死不如赖活,你知不知道。”
“大妈,你救我做啥,我这样的人,还有什么脸面活在这世上。”被救下的覃雅茹,哭倒在唐大妈的怀里,“大妈,我活不下去啊,我活不下去啊!”
“孩子,你这点磨难,与大妈我比起来,算什么啊!你知道吗?大妈这辈子,受尽了非人的屈辱和折磨。我16岁时,就被土匪抢了去,在寨子里饱受土匪们的摧残,后来日本鬼子来了,又把我拉去做‘wèi_ān_fù’,整整三年,我被小日本的畜生们奸.淫,被折磨得人不人、鬼不鬼的;小日本投降后,原以为出头了,我不用再受屈辱了,没想到,又接连遭到国民党兵的侮辱和践踏。孩子,你说,大妈我承受了这么多的苦难,都照样活得好好的,你有什么理由放弃自己的生命,”唐大妈抱着号啕的覃雅茹,开导她道,“人啊,活一辈子不容易,不管多么痛苦,都得好好活。活着不是为了别人,而是为了自己。只要有一口气在,就得顽强地活下去。孩子,相信我,人生没有迈不过去的坎,也没有过不去的事,天塌下来,还有高个的顶着呢,你多年轻啊,这点事就想不开,傻啊!你想想,你死了,有谁会为你流一滴眼泪,又有谁会说你一句好话,你就是到了阎王爷那里,人们还会嚼你的舌根,说你的坏话,这样死,你值得吗?孩子,你要坚强,只要坚强,你就什么都不怕了。”
唐大妈的这番话,让覃雅茹听得心惊胆战,她没想到,平日里缄默不言、与世无争的唐大妈竟然经历过如此深重的苦难,在她瘦小的身躯里,竟然隐藏着如此强大的生命力。
看着大妈那浑浊却无比坚毅的眼神,覃雅茹深深地震撼了,她死水般的心湖掀起了波澜。她想到了父母,想到了他们养育自己的艰辛,想到了自己正值青春年华的生命,想到了还有那么多比自己活得更痛苦、更艰难的人们。
是啊,一个人要死,真的是很容易,上吊、割腕、服毒、投水……随便选择哪种方式都能自尽、解脱;但要活,要好好的活,却真的不容易。再说,这个世界,又有几个人是活得安逸自在的,每个人有每个人的痛苦,每个人有每个人的灾难。从娘胎生出来,到长大成人,哪个生命不经历风雨和磨难,不承受生存的痛苦和艰辛啊?生命,本来就是多灾多难的一个过程,是一个不断由幼稚走向成熟、由脆弱走向坚强、由卑微走向尊严的过程。
今日的苦难,也许就是明天的收获。古人云:“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饿其体肤……”。说不定,这是上天对她的磨练和考验,是她走向成功的必不可少的过程。
想到这些,覃雅茹心里升腾起巨大的勇气来。经历了这次生死,她也看透了一切,更深刻地懂得了这个世界的残酷和冷漠。作为一个女人,要想赢得尊严,改变命运,除了必不可少的“捷径”,还要充分发挥自己的智慧,善于审时度势,保护自己。
“大妈,你放心,我再不会寻死了,我要像你一样,坚强地活,勇敢地活,活出我的尊严!”覃雅茹从唐大妈怀里坐起身,眼神里充满了坚毅。从这一刻起,她决心要好好活下去,并且要让自己活得更有意义。
“都是爹生娘养的,他们怎么就对你这般残忍?”唐大妈一脸仁慈地望着覃雅茹,伸手捋捋她杂乱的秀发,心疼地说,“孩子,要不,你搬到我那里去住,我看哪个混帐王八蛋还敢来欺负你。”
“不了,大妈,我就住在这里,我再不怕了。”覃雅茹摇了摇头,她的脑子很冷静,知道唐大妈过得很不容易,自己一旦去了她家,势必会连累到她,“大妈,谢谢你救了我,他日我有能力了,再来报答你。”
“孩子,大妈不用你报答什么,只要你以后过得好就行,走到哪都能记得大妈,大妈就心满意足了。”唐大妈拉着覃雅茹的手,在她的手背上轻轻地拍打着,“孩子,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大妈看你,脸颊圆润,天庭饱满,鼻梁直挺,人中清晰,耳垂厚大,这都是富贵人的相啊!今天你受的这点苦难,没什么的,也许十年二十年后,你比哪个都要显赫!”
“大娘,我要真有这八字就好了。”覃雅茹叹了一口气,“我怕是一辈子面朝黄土背朝天的贱命啊!”
“孩子,不会的,只要你在面对任何痛苦和磨难时,始终坚强地面对现实,勇敢地生活下去,你就会有出头之日。相信大妈,你一定是好命!”唐大妈认真道。
“大妈,莫非你是老天爷派来拯救我的女菩萨?”覃雅茹望着慈祥的唐大妈。
“大妈要是女菩萨就好咯!”唐大妈笑道,“那就直接让你过上富贵生活了哦!”
和唐大妈聊过一番后,覃雅茹的心情好了很多,精神也恢复了过来,最重要的是,她阴霾的心空,射进了明媚的阳光,她对自己、对未来又充满了希望。
唐大妈走后,她洗漱了一下,换了身干净整洁的衣服,又把破烂的棚子收拾了一下。然后,昂着头,挺着胸,走出牛棚朝梁队长家里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