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罩手套把自己裹成巨大的人形粽子,为防虫害涂满白灰的树干却挡不住冷冽的北风,树皮仍被风
一片片割开,她忽然觉得很像她父亲皲裂的双手。
“沫沫,走快点。”纪母催促道。
她拉过纪沫的手帮她塞进口袋里,戴着手套的手在口袋里鼓成一团,像塞了个毛线球,纪母抱怨道:“叫你在家呆着,跑出来干嘛?”
“买菜有什么好看的呢!”
“这大冬天的。”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跟着她母亲出来买菜,大概是周末待在家很无聊,大概是想体验一下清晨呜咽的北风吹在脸上的痛楚,又或许只想感受一下如同树皮皲裂的双手浸泡在满是冰渣的池水中的滋味。
“这个鱼怎么卖啊?”一个提着菜篮子的中年妇女指着一头鱼问道。
纪沫跟着她母亲来到一个卖鱼的小摊面前,一个巨大的塑料鱼缸里几十尾草鱼半死不活地游动着。
戴着皮围裙的胡子大叔把一个锈迹斑斑的水泵小心翼翼地放进水池里,草鱼在汩汩流动的活水中无头无脑的四处乱窜。
“10块一斤,我这可是新鲜的,您说这大冬天哪还吃到到这么活蹦乱跳的鱼啊?”
“再便宜点咯,我经常和你家做生意呢。”
纪母一同加入了砍价的大军之中,她往四周看去,大棚遮挡住的菜市场下,身着各异的男女老少拎着篮子袋子和穿得油腻的菜贩子讨价还价。
肥头胖肚的光头师傅拎着磨得发亮的肉刀砰砰有力地在砧板上切着猪肉,猩红还泛着血丝的猪肉躺在案前任过往买菜的人挑挑拣拣。
蹲在地上整理几棵焉头搭脑的大白菜的老妇满脸老年斑,弓着腰在破了洞的围裙上擦着手上冰冷的水珠,不时兼顾为蔬菜撒些水。
卤菜的香味隔着前门飘到后门,差不多快熏满整个菜市场,站在案台后的卖家还在不断地把刚出炉的烤鸭挂上钩,香气驱散了寒冬的冷意。
听着耳边七嘴八舌的叫卖声,交错重叠的人影在面前挑挑拣拣,置身于寻常闹市的烟火气仿佛沾满全身。
穿着精致的白领丽人提着昂贵的包包在和卖葱的小贩计较能不能白送她几瓣大蒜,打理妥帖的中年男人站在油光腻烂的案台前挑选着最精瘦的一块猪肉,牵着小孩的妇女皱着眉头呵斥孩子不要胡闹,头发花白的大妈指着小贩痛骂菜价怎么又涨了。
菜市场仿佛一个包含生活百态的舞台,每个人都展现出最真实的一面。
“小姑娘,往旁边站站。”抱着重重的泡沫箱叼着烟头的矮个子男人对纪沫说道。
她忙闪到一边,看着他把里面冻成整块的龙虾一盒一盒取出来,没带手套的双手被冻得通红,吐出的白雾和冷气融成一体,耳朵冻烂了,他仍然专心致志地收拾着冰冻的食材。
这就是生活吗?她打了个寒战。
恍然间,她仿佛看到十年后的自己茫然无措地站在人潮拥挤的菜市场,周围的吵闹声汇成一片,而她也将融为其中一份子。
不过才过了一年的生日,却好像长了十岁。
我就这样过了吗?我就这样长大了吗?
她把手从口袋里掏出来,摘掉了手套翻捡起案台上的几个红萝卜,上面还带着泥土的味道。
“妈,我帮你拎吧。”
她走上前接过她母亲手中沉甸甸的袋子,纪母一愣,继而看着她冻得通红的手忙推拒道:“不用了,快把手套戴上。”
她没听,继续接过袋子的时候无意间碰到她母亲的手,竟发现比她自己的还冷,甚至更加粗糙,青筋像树根一样盘虬在手背上,她的母亲瘦了好多。
“反正我没事,我来拎一个吧。”
纪母把那条还在塑料袋中蹦跶的草鱼拿了回来,给她换了一小袋土豆,纪母在前,她在后。
走着走着,她突然觉得鼻子好酸,能感受到眼泪停留在眼眶,她努力缓过神来,视线却越来越模糊。
她的母亲才30来岁的女人走路开始蹒跚,她记得以前她在后面追她跑的时候走得那么快啊,现在她稍稍加快步伐就能把她甩在身后。
她故意走得很慢,跟在身后看着她慢慢走,纪母回过头奇怪地说道:“沫沫,快点走,多冷啊。”
“嗯嗯。”她咬着嘴唇挤出一个笑容。
“哟,大爷,这么早就出来坐了?”
纪母朝檐下一个老人打招呼,那老人搬着一匹老人椅腾挪位置,纪母走上前帮他搬到刚升起的阳光之下。
“谢谢咯。”老人拖长音调说道。
“别客气。”
纪沫好奇地盯着他,他穿了件厚重的大衣,手里还还拿着一本线装书,坐在椅子上扶着金边眼镜眯着苍老的眼睛仔细辨认,他抬起头看了纪沫一眼,她连忙扭过头跟上她母亲。
“买菜回来了?”女人挽着外套从楼道里走出来。
“是啊,周末还上班?”纪母问。
“嗯嗯,可不是吗?厂长非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