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见他的父母都是用一种可怜疼惜的眼神看着他。
这种眼神就像尖锐细针一样深深扎进了他的心里,刺得他心头颤栗浑身发抖,他咬着牙听到牙齿在咔咔作响,双拳握地比铁还僵硬。
他的母亲缓缓走过来抬起手在他的头顶轻轻地抚摸着,像是安慰一只受惊的小猫一样,自从他不再对新环境恐惧的时候,这个安慰的动作就再也没有出现过,然而此刻他的母亲还像是小时候哄他一般把手放到他的头顶,这种感觉熟悉而温柔,回忆中的温暖一丝丝顺着头顶灌入全身,他握紧的双拳稍稍松懈了,他努力克制自己的愤怒与恐惧,喉咙上下动了动,终于艰难地低声问道:“你们在说什么?”
他的母亲没有说话,听到陈舟像是泄气一般低沉的声音停住了手,回头征询似的看了看陈父。
陈父咳嗽了一声,露出在办公室训斥犯错学生一样严厉的表情,可是开口说话时却少了威严冷厉,反而更像是一位父亲语重心长地和自己孩子谈心。
他走近几步,语气和缓道:“陈舟,你妈妈刚才只是在和我说一个案件。”
陈舟抬起头直直地看着陈母,陈母不忍地转过头去,陈舟克制自己平静地问:“什么案件?”
依然是沉默,寂静地只能听见陈舟急促的呼吸声。
他们越是沉默,陈舟便越是不安,想到他父母说话时沉重的语气,想到他走进来时父母闪躲掩饰的神情,仿佛每一个小小的细节都在放大那件往事的黑暗。
他终于克制不住地向他们咆哮道:“究竟是什么事?”
愤怒伴随着咆哮倾泻而出,其实不过是虚张声势地增强他承受真相的胆量罢了,站在门外的他早已经听得一清二楚,只不过是自欺欺人地想得到一个与真相大相径庭的回答罢了。
他想听他一向在法庭上盛气凌人的母亲说一句是我说错了,可是没有,因为他的母亲从来都是常胜将军,从来没有输过一场官司。
怎么会呢?
那一声咆哮声耗尽了他原本该有的所有愤怒一样,他痛苦挣扎地想着怎么会发生这种事,又怎么会发生在纪沫身上?
不可能的,她看起来那么美好,她那么优秀善良,这么无耻肮脏的事情怎么会落到她的头上,绝对是他母亲错了。
可是他的母亲又怎么会说没有事实依据的话呢,他痛苦地在大脑里反复论证,一遍一遍地辩证着这件事的真伪,陈舟蹲在地上痛苦地抱着自己的头,一闭上眼就是纪沫那张笑容纯净的脸,然后是他母亲那一声重重的叹息。
陈母担忧地看了眼陈父,没有想到的是那个曾经帮助他们儿子走出自我的小女孩竟是数年前悲剧的主角,命运弄人,他们竟然再一次相遇。
陈舟缓缓起身平静走向沙发,神情呆滞地看着前面,陈母陈父四目相对,沉默过后,陈舟从千头万绪中才找回一丝理智,他面色平静地说道:“妈,你能告诉我发生什么事吗?我想知道。”
不想在一无所知之中糊涂地快乐着,其实他早该想到的,其实他该猜出来的,从遇到纪沫时她判若两人的反应中就该想到的,从她一次次对他说我们不一样的时候就该想到的,从听到她父亲沉痛地神色中就该想到的,从他知道她抑郁服药自杀时就该想到的。
那时候他天真地想着死亡是一件严肃的事,无知地以为自己可以帮助她走出自闭的世界抚平她内心的伤痛,他一直想不到究竟是什么可以摧垮一个人的意志,他一直以为再大的风浪也会过去,只是他没想到或者从来就不曾想过肮脏丑陋的事实会发生在他身边,发生在他身边的人之上,还发生在他心中无限美好的女孩身上。
听着他母亲的讲述,仿佛眼前所有美好的事物都像泡沫一样破灭,这是我真实生活的世界吗?这是我所了解的事情真相吗?从未真切地感受过,甚至不曾听闻过,我们被保护在一个无比温暖舒适的环境里,看着阳光洒落,看着鲜花盛开以为世界是如此的美好安宁。
没见过黑暗的一面,所以当阴影照在身上时才会像坠入冰窖一样寒冷,陈舟觉得自己好可笑,他的母亲便是一位处理形形色色黑色案件的律师,而他却像个无知的傻子一样觉得世界是透明的。
不是不知道,而是无法感同身受,报纸里新闻上每天都在上演着千奇百怪的事情,当我们吃着早餐行走在去上班上学的路上以为别人和自己一样无聊度日,殊不知这个时间世界上某个角落有人在饥饿寒冷中瑟瑟发抖,有人在地震洪水中绝望死去,我们只是匆匆瞥过就把这些当成一个饱嗝,打完之后开始自己的日复一日的重复的生活,没有亲身经历又何谈我能理解?
陈舟茫然地看着他母亲走进那件藏书室,不用看他也知道那里堆满了整整一墙的书籍,他从小看到大的书里讲述了无数个不重样的悲剧,而他母亲讲诉的这一个不能算是猎奇的故事却成为一个女孩一生如影随形的悲剧。
他看见他母亲拿着档案袋无声地向他走来,眼神中充满无奈怜惜,他听见她说犯罪者是一个30岁的小学书法老师,他听见她说那个老师因数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