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的目光一直锁定在易宸暄面上,因此当易宸暄说出这番话时,表情里一闪而过的寂然并未逃过皇后眼睛。
那抹寂然代表着什么?他仅存的良知还是其他?皇后猜不透,只觉得易宸暄的话里听不出坐等胜利的得意味道,反而有种等待宿命终结的平静。
这人……真的是易宸暄吗?
“为什么费尽心机走到这一步却一直拖着?”茫然困惑中,皇后低低开口,却被宫外又一波隆隆炮声淹没。原本想要继续追问,手心蓦地传来轻微摩挲,皇后诧异低头,正见遥皇浑浊目光中一缕闪烁。
“怎么?”低下头靠到遥皇嘴边,半天也没听见半点声音,等到皇后再抬头时易宸暄已经不在,只剩房门寂寥关闭。皇后无可奈何叹了口气,语气颇有埋怨意味:“虽不是亲生的,他却和你一样让人费解,我实在不懂他到底想干什么。现在只盼着白绮歌能顺利突破封锁赶来救人,也不知道璟儿怎么样了,还能不能坚持到白绮歌——”
掌心又是一阵摩挲,皇后停下说话皱着眉看向遥皇,登时愣住。
铁骨铮铮如他,竟也会流泪么?这泪又是为了谁?
“救……暄儿……”用尽全身力气吐出沙哑声音,遥皇捏了捏皇后手掌,闭上眼,任眼角泪水滚烫。
皇后不确定是不是自己听错了,易宸暄发动宫变囚禁兄弟及父亲,这样大逆不道之人为什么要救?他手上染血成河,背上罪孽无数,救了他,有多少人会死不瞑目?这对儿有着血海深仇的父子,当真都是疯子。
紫云宫在炮声中失去宁静,天牢也不例外,硝烟味道穿过长而黑暗的甬道进入牢房,钻进沉睡的人耳中。
“打起来了吗……”易宸璟睁开眼,唇角挂起苦涩笑意,“她还是……来了……”
牢房外的黑暗角落里,小狱卒抱着膝盖蜷缩成一团,呆滞目光看着不远处老狱卒正在被蛇群吞食的身体,止不住瑟瑟发抖。天牢中就只剩他和易宸璟两个活人,那种恐惧难以描摹却真实存在着,听到易宸璟说话,小狱卒似是见到了绝望中一点光明一般,连滚带爬扑到牢房铁栅上。
“蛇、蛇!蛇吃人了!”
“蛇当然会吃人,你不杀了它就只能做它的食物。”短暂休息过后四肢好像有了些感觉,易宸璟试着动了动手臂,肩上伤口传来剧烈撕痛。他还记得昏过去之前看见了傅楚,那应该不是梦境,不过再看眼前情况,想来打算救他的傅楚是失败了。咳了一声吐掉嘴里血沫,易宸璟试着与惊恐的小狱卒对话:“别乱动,越是乱动那些蛇越注意你。”
“哦、哦……”小狱卒依着易宸璟的话不再乱动,果然,那些蛇便不去注意他,专心围在老狱卒尸体周围。许是因为终于有人能说说话,慢慢地,小狱卒不再那么害怕,贴着铁栅试图与易宸璟攀谈:“太子肩上的上疼吗?流了好多血啊……”
“疼是疼了些,倒不会碍着性命,易宸暄还不打算让我死。”易宸璟苦笑。
“太子和安宁王……明明是兄弟……”半是感慨半是困惑地叹了一声,小狱卒又往易宸璟方向靠了靠,忽地压低声音,“太子,刚才来救你的人没事,我让他从偏门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