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轻声低语唤醒的玉澈没有贯彻往日的忠心耿耿,而是下意识甩开白绮歌的手,贴着墙壁惶恐地慢慢蹭向门口,摇着头面色苍白。
“玉澈……”
“别过来,别过来!”
尖叫声撕心裂肺,白绮歌没想到玉澈竟会如此抵触,心口蓦地一酸,眼睁睁看着玉澈逃命似的跌跌撞撞跑了出去。白绮歌并不怪玉澈,如此沉重的真相连她都不能完全接受,又何况是一直把她当姐姐一般敬重的小丫头?这样也好,玉澈不再相信她、不再依赖她,那样就可以了无牵挂回去昭国了,期盼已久的梦想终于可以实现。
不需要谁来分担她的痛苦无助,一个人就好,只有自己,不连累任何她想要保护的人。
一个人,也要拼命活下去。
可是,为什么心里刀绞一般难受,为什么忽然……想哭?
孤寂压抑的遥国皇宫里,远离家乡千里之外的敛尘轩中,唯一一个无条件真心信任她的人也消失了,当真相公之于众那日,是不是所有人都会弃她而去,骂她恨她,是不是易宸璟也会像玉澈一样决绝转身?这世上,只怕再没有不厌恶她的人了。
迎着稀薄暮色返回敛尘轩,一路上宫人匆匆忙忙形形色-色,每个都为各自目标忙碌着,独白绮歌落寞而行。徽禧居院落依旧冷清,平素带来热闹欢腾的活泼侍女不见人影,只有房屋大门紧闭,白绮歌徘徊半天,终于下定决心敲了敲门。
“玉澈,还好么?”
房内许久没人应声,白绮歌以为玉澈并没回来刚想回自己房间,冷不防门后一声巨响,紧接着传来瓷器摔碎的声音和玉澈夹带哭腔的低吼:“滚!滚!我不想见你!你滚!”
这样重的语气和难听话语玉澈还是第一次对白绮歌说,门内门外,寄人篱下相依为命的主仆二人近在咫尺,却又远隔千里。
一声低叹叹尽无数沧桑,白绮歌清瘦面庞上漫起一抹浅笑,苦涩如黄连:“殿下已经还给白家自由,如今二哥掌握着昭国军权,爹爹告老还乡,再没有人能威胁到他们安全。我会尽快找殿下打点一切,你收拾收拾物事再带些盘缠,过几日天气好时回去昭国吧。”
玉澈没有回答是否愿意,低低啜泣隐约传来,听得白绮歌心如刀割。
那丫头本是十分讨厌她的,被送来遥国陪她一起吃苦受罪也并非出于本意,半年过去,在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的相处中两个人从疏远到亲近,从隔阂到信任,彼此之间不是姐妹却胜似姐妹,而今,到底要锁了心门一拍两散。
手掌轻轻抚在门板上,白绮歌不知道玉澈能不能感受到她心里那片寒冷,低下头,紧紧攥住早上玉澈精心为她打理好的衣衫,直到攥出难看褶皱。
“我不是什么善男信女,曾经犯下多少罪孽自己也不清楚,也许未来会做更多错事。事到如今我不求谁原谅理解,你也好,易宸璟也好,就算你们恨我厌恶我也是理所当然的。只希望你能看在曾经主仆一场的份上别把这些事情告诉爹爹娘亲他们,他们老了,经不起更多打击。玉澈,也许这辈子我都不能再回昭国,照顾爹爹娘亲的事只能拜托给你。有一句话不知当不当讲,你要是愿意听就放在心上,若是不愿意,就当我什么都没说好了。”
四下无人,寂静有若死地,白绮歌垂下眉眼一脸黯然。
“这深宫里除了你之外我再无依靠,但是如果你真的无法接受事实,我宁愿你回到昭国,忘记一切——作为姐姐,我希望你过得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