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一顿好骂。”
“后来他带我和四师妹去人间游历,我们一路大吃大喝,没走多远就把钱用了个精光,最后还得靠师妹摆摊卖唱,他扮瞎子老父,我当地痞流氓,一路坑蒙拐骗才没沦落成乞丐。”
我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胡扯。
他笑得花枝乱颤:“你被他忽悠得不清啊。没事儿,要是你们相处得能再久一些,你就能见识他带你喝花酒的模样。哈哈哈哈……师父带弟子逛青楼,我师父这下要打断四条腿——哦,不,你是狐狸,已经有四条,那就是六条腿……”
我变作人形,武子珈当即重新被挤得白眼直翻。
“你什么都不懂。”我说。
他哼哼哧哧地推了我一把:“你要是喜好……清雅的那一款……等等逍桐……仙人……虞子矜和清雅……一点不搭界……”
巡夜的人走过去,我跳出来,继续向山下狂奔。武子珈缓过一口气跟上来:“师侄,我是说真心话,你师父不是世外高人啊。”
“当年我二师兄也以为他是不食人间烟火的神仙,结果神仙的架子没端几天,就因为惹事生非被师父漫山遍野地追打。二师兄的感情被欺骗了,小心肝儿都碎了,这俩现在见面都说不了几句好话。你啊……”
我转过头,瞥了他一眼:“你话真多。”
他看着我,摇头晃脑,长吁短叹。
“你说这些做什么呢?”我有些厌烦。
“万一你发现你为之而死的是这么一个货色,我怕你气成厉鬼。”
这货色,要是能有我师父的一分好,也不至于如此叫人讨厌。
我在山门前遇到所谓的师兄。
他仿佛忘记了兰川剑,笑意盎然地看着我们,目光在武子珈身上停留片刻:“师弟,你这是打定主意要走了?”
“不是正如你所愿吗?”
他叹口气:“我原本是这么想,可是仙君让我来传话,‘你迈出这个门,从此师徒缘尽。’”
“仙君知道的真多。”
他笑一笑:“自然。仙君说,如若虞子矜不曾动手,兴许我该称呼你一声师兄。”
“师弟,你现在去玄遥派,一点儿用都没有,不如留在此处,潜心修炼。”
他说得平静而讽刺。
虞子矜
“你为什么还不动手?”尸体问。
我在白光里没命地窜了一阵,始终跑不了多远,总会七绕八绕地又回到尸首身边,第三次回来时因为麻木而冷静了。我是干修仙这一行的,要是被一鬼魂撵得四处乱跑,简直连阎王都没脸相见。
我靠在书堆上喘口气,尸首约莫察觉我已经平静,又开始他的问话大业,依旧只是那一句,仿佛一个讨打的小崽子。我听了一刻,倒能平心静气地耍嘴皮子:“您看,您现在跟个死人似的,我总不能鞭尸啊。怎么动手,您也说说清楚。您要实在不记得了,趁早说明白,回头我给那帮等您的人报个信儿……”
尸体突然噤了声,好像终于听进去了这句话。
我小心地看着他缓缓站了起来,简直想傻大胆地怒喝一句:“何处怨魂胆敢诈尸!”
幸好我的胆子在不该出现的地方还是挺沉得住气。
他走到我面前,缓缓蹲下,四肢发出吱嘎吱嘎的脆响,仿佛稍有不慎就将散作一团::“虞子矜。”
我看着他死气沉沉的眼睛,诚恳道:“您不是什么都不记得了吗?”
他皱着眉头,像是从一团乱麻似的记忆里扒拉出有价值的东西,一刻后他抓出一本书,缓慢地看了起来。我陪了一会儿,小心道:“您找什么?我也帮您看看?”
他没有搭理我,只偶尔翻一页书。我谨慎地拿起另一本,他没有理睬我,我谨慎地翻开,他依旧没有理睬我。那没什么好说的,我放心大胆地低头看起来。
“丙辰年,于林间悟道。”
“丁亥年,得一白狐。”
“辰巳年,悉白狐身死,大恸。”
“癸亥年,虞子矜生。”
这是逍桐的记忆,我看了两行,突然有些莫名其妙的悲意,于是把它伸到尸首眼皮下:“仙君,你看是这本吗?”
他听话地翻看,看毕抬头望了我一眼。
“虞子矜。”他的眼神清亮了一点,却比我更悲伤惶然,“是你来了。”
“您想起来了?”
他露出一丝似悲似喜的笑意:“你遇到梧桐了吗?”
我不知道这尸首为何从生无可恋的鬼魂变为悲情小可怜,只胡乱点头:“遇到了,小时候我还爬过呢。”
“苍鹰呢?”
“来之前救了我一命。”
“……白狐呢?”
“拜我为师了。”
“他们都原谅我了?”
我腹诽除了白狐对您没什么感觉,这几位对您一往情深,压根谈不上记恨啊。
“差不多吧,”我凉飕飕道,“等着您的还有名山大川,一什么,哦,云冥仙君,还有玄遥派上上下下等着您救命。没谁很您入骨。”
他迷惑地望着我,半晌颤颤地翻开了另一本书。
“……您什么都忘了?”
“太久了,”他说,“我根本不该醒来。”
我认真地看着他:“那您说的还不动手是什么意思?”
“我只记得,有一天会有一人来,他来是为了杀了我。”
所以您应该是满心期盼吗?在这里快乐地装尸体,险些把唯一的杀手给吓死?
“那么多人等您,您就那么不想活?”
他停了停,不再说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