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守文想了想,道:“不知我可否前去查看?”
“哦?”
杨守文连忙道:“县尊忘了?家父原本是昌平县尉,我自幼随家父身边,对这种命案并不陌生。那扎布苏虽然是舅父送我的家奴,可他入了我杨家的门,便是我杨家的人。我的人在洛阳被人杀害,我这个做阿郎的,总要过去看一看才是。”
不知为何。杨守文觉察到,沈佺期看他的目光,突然变得柔和了许多。
“既然青之这么说,那咱们就走一遭吧。”
说着,他向贺知章看去,“季真,你要去吗?”
“去,当然要去!”
贺知章笑道:“既然已经来了,怎能不去看看?”
总觉得这家伙是去看热闹,其实对死了谁。他并不关心。
沈佺期当下带着杨守文与贺知章从衙门里走出,直奔利涉桥而去。
那利涉桥。正对南北二市,原本是一座浮桥。唐初时,利涉桥曾被破坏,唐高宗李治在显庆二年幸洛阳时,见中桥被毁于洪水,于是下令修复。利涉桥也顺带着,被重修了一次。然而在咸亨三年,司农卿韦机营建东都宫室,在中桥东部又修建了一座新中桥,南对长夏门,北近漕渠。利涉桥也因为距离新中桥太近,而被废弃闲置。
扎布苏是在利涉桥南被发现。
杨守文等人从新中桥过了洛水,来到洛阳城南。
到了利涉桥之后,就见一个身穿官服,胖乎乎的男子迎上来。这天不热,可是这胖子已经是满头大汗。他拿着手帕,一边走还一边擦拭额头上的汗水,那模样狼狈极了。
“这是洛阳尉庄毕凡。”
沈佺期扭头向杨守文介绍了一声,便走上前,和庄毕凡交谈起来。
庄毕凡说话,带着一股子浓浓的巴蜀口音。
杨守文忍不住朝他看了一眼,然后就把目光转移到了桥头一方白布上。那白布下,应该就是扎布苏的尸体。他走过去,蹲下身子,把那白布掀开,露出一具尸体。
“你,你,你干什么。”
庄毕凡看到杨守文掀起白布,大吃一惊,连忙向过来阻止。
沈佺期却拦住了他,“老庄,这个扎布苏便是青之的家奴。
他父亲曾是昌平县尉,他对这方面的事情也很熟悉,故而陪本县过来,查看一下。”
“他就是杨青之?”
“正是。”
庄毕凡立刻露出了恭敬之色,看杨守文的目光,也变得不一样了。
“尸体没有明显的伤口,看上去更像是吃多了酒,溺水而死。”
他陪着沈佺期走到杨守文的身后,同时向沈佺期解说道。
“溺水而死?你确定?”
“下官做了十年县尉,这点眼力还是有的。”
沈佺期点点头,沉声问道:“既然如此,可否判断出,他溺水之处?”
“这个,恐怕不太好判断。”
就在这时候,杨守文忽然站起来,转身道:“县尊,此人绝非溺水而亡。”
“啊?”
这边庄毕凡刚说了是溺水而亡,杨守文就说不是溺水而亡。沈佺期疑惑的看着杨守文,有些茫然。他本就不擅处理这种事情,吟诗作赋才是他的专长。内心里,他更相信庄毕凡一些。可杨守文的话,他又不好反驳,一时间竟不知如何是好。
庄毕凡的脸顿时通红,“怎怎怎么可能。”
这可是砸他的饭碗,庄毕凡当然不肯承认。
杨守文笑道:“县尉休要生气,我这么说绝不是针对你,只是有些事情,你可能没有注意到。”
“什么?”
“县尉请看这里。”
杨守文说着话,伸手刺啦一下子,就撕开了扎布苏的衣服,露出胸膛。
“县尉可否注意到,这个红色的印记?”
庄毕凡蹲下身来,顺着杨守文手指的方向看去,就见扎布苏锁骨下方,有一个若隐若现的印子。那印子,呈梅花形状。如果不仔细看,很难觉察。可就算是看到了,很多人会把它当做是一个胎记。
“这是?”
杨守文想了想,突然抬起腿,从腰间拔出一口短刀。
这短刀,还是他在平棘时,从小金手里得来的杀人凶器。就见杨守文撩衣,把袴腿挑破,露出腿来。在他的腿上,同样有一个梅花形状的疤痕,和扎布苏身上的印子,几乎一模一样。
庄毕凡看看杨守文腿上的伤口,又蹲下身子,观察了一下扎布苏身上的伤口。
“杨公子,竟然一模一样。”
沈佺期与贺知章忍不住走上前来,好奇问道:“青之,这是怎么回事?”
杨守文放下腿,把刀收起来。
他的脸上,露出一抹极为诡异的笑容,看着扎布苏的尸体,半晌没有回答。
良久,他沉声道:“去年,叛军兵临昌平城下,我昌平上下万众一心,抵御叛军的攻击。可是,就在叛军撤退的前一晚,城中的内应袭击了我家,更抢走了我的妹子……
我腿上的伤,也就是在那时候留下来。
这叫做梅花针,是一个名叫梅娘子所擅长的暗器。她绑走了我妹子,我从昌平追到了饶乐,从饶乐又追到了神都,就是为了寻找这个女人。没想到,她竟然自己跳了出来……嘿嘿,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我倒要看她,这次还能跑去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