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砰”地撞上窗户,好险给脸对脸站着的白二爷鼻梁骨拍折。
白翰辰原地发懵。这什么脾气?翻脸比他妈翻书还快!正欲抬手推窗和里面的人理论几句挽回点面子,忽见屋里的灯熄了。
人家要睡觉,再撵着说话,不合规矩了。白翰辰悻悻摸了把鼻梁,甩手回屋。
吃过早饭,白翰辰要用车,结果满院儿寻不着邱大力。他去门房问老冯头,得到的答案是付闻歌刚把邱大力叫上开车出去了。
至于去哪干嘛,不知道。
嘿!邱大力你个二百五,老子没发话楞敢开车出门?这家到底谁做主?
可人和车都走了,叫也没处叫,给白翰辰气的没招没招的。只得骈腿儿奔西院儿,找大哥白翰宇借车。他上午得去宛平县看块儿地,建兵工厂用的,急茬儿。
七八十里路,横不能让黄包车拉着跑过去。
白翰宇正在喝药,听了弟弟的抱怨,也没发表什么意见,只是让严桂兰去告诉司机,今儿个他的车给二爷用。
平日里白翰宇的药都是严桂兰亲自端送,不假他人之手。下人以为药是煎给她喝的,从来没人怀疑过大爷房里十年无所出是白翰宇的问题。这是白育昆的意思,为的是保全长子的颜面,也知道委屈了儿媳,更嘱老二老三多孝顺大嫂。
等着大嫂出去喊司机备车的空当,白翰辰继续跟大哥念叨:“下回去天津我得跟爸好好说道说道,他付闻歌那尊佛我供不起。好家伙,昨儿中午给我一大嘴巴子,紧跟着又摔我一大背胯,晚晌还把窗户照我脸上拍!”
当着大哥,没什么不能说的,念叨出来也好顺顺心。
含了块高粱饴进嘴里压苦味,白翰宇少见地笑了笑:“我看闻歌那孩子挺好,心性直率,也不娇惯,而且练过功夫的人都有韧劲,轻易压不弯脊梁,将来能帮你把家里的事儿撑起来。”
白翰辰皱眉道:“家里的事儿有妈和大嫂,赁哪儿算也轮不着他啊。哥,甭说我不想结婚,就是结,万不能娶个这样的活阎王进门吧?”
白翰宇劝道:“转过年儿你就二十七了,翰辰,该娶房媳妇儿,踏踏实实地过日子。要求甭那么高,这些年家里的门槛儿都快让媒婆踏平了,你怎么就一个也看不上?”
“哥,我要求真不高,就我大嫂那样的,知书达理,蕙质兰心,有情有义,知冷知热就行。”
“翰辰,我这样的多,倒是人闻歌那样有新思想的高材生才稀罕呢。”
进屋听到二叔夸自己,严桂兰低头用帕子遮住半扬的嘴角。什么时候这话要是能从白翰宇嘴里说出来,她还真就万事不求了。
白翰宇见妻子进来,垂下眼,将满心的愧疚掩住。
付闻歌让邱大力开车满北平城拉着自己转悠,去了好几家教堂,向在里面工作的洋人神甫请教英文发音。这些个洋人哪来的都有,荷兰的,德国的,法国的,说英文也都带口音。最后终于在珠市口那的一间教堂里找着个从英国来的。
这位英国神甫名叫理查德,矮矮胖胖的身材,爱笑,人也热情。他帮付闻歌纠正了一些发音,并邀请对方一起吃午饭。付闻歌与他交谈甚欢,也念及教堂里的神职人员都是长桌多人共餐,不会失了礼节,便接受了邀请。
付闻歌是吃习惯了洋人的土豆泥和鹰嘴豆,邱大力不行。一勺子擓下去,满眼都是糊糊,吃到嘴里还一股子奶臭味,赶紧低头吐进餐巾里。
“付少爷,快别吃了,都臭了。”邱大力苦着脸。
付闻歌示意他小点声,然后解释道:“这个叫做芝士焗薯泥,芝士是经过发酵的,不习惯是会觉得臭,多吃几次就好了。”
邱大力一听,表情更是跟被谁硬灌了黄连汤儿似的。不是没吃过臭东西,臭干子,臭豆腐,臭鳜鱼,那是闻起来臭,吃起来香。可这玩意吃嘴里,奶臭味挥之不去,不敢恭维,不敢恭维。
邱大力本来饭量就大,结果这顿洋饭没吃舒坦。从教堂里出来,饿得五脊六兽的,就央着付闻歌等会自己,去旁边的摊子上来碗面条。
“我请你吃。”付闻歌痛快答应。早晨问邱大力能不能用车,对方直接就应下了,这溜溜跟他跑了大半天,他得表表谢意。
要说用车这事儿,邱大力还真不至于傻到不懂得先知会少东家一声。他是昨儿瞧出来了,这付闻歌跟自家二爷保准是闹了别扭,二爷还被治了。摔个大马趴?净瞎扯淡。摔大马趴那得前边儿都是土,哪有满后脑勺满后背脏的跟泥里滚过似的。
可按白翰辰的脾气,吃了亏闷头咽下,那是绝对不能够。唯一的解释就是,冲没过门的媳妇儿发难,二爷舍不得。再往深里想,那不就是付闻歌能做二爷的主了么?
所以,听未来二少奶奶的差遣,错不了。
吃完午饭,邱大力陪着付闻歌去书馆买了几本书,还拐道去了趟学校,快到晚饭点儿了才回到白家大宅。
拎着一大摞书,刚进院门,邱大力就被迎面碰上的白翰辰劈头盖脸给吼了一顿。质问他为何旁人用车不先来知会自己一声,擅自做主把车开出去,耽误他的事儿不说,重点是,到底眼里还有没有他这个二爷!
邱大力被吼得腿肚子直转筋,满心都是委屈。不应该啊,他可怜巴巴地想着。照昨儿那行市,二爷都不冲付少爷吼,怎倒翻过来吼我了?
白翰辰吼完一通,瞪起眼问:“都去哪了!?”
邱大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