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个黑人小孩儿听完杜莫的话,彼此瞪着既兴奋又有些疑惑的眼睛。我没有说话,继续用力划着木浆,希望趁着夜色安全赶路,早点到达比洛城。
“你们卖掉两个草篓的小鱼儿能获得多少钱?”杜莫见几个小孩儿犹豫不决,忙笼络他们的心思。年纪最大的黑人小男孩儿,憋着脑门儿寻思了片刻,告诉杜莫说,至少换到100个先令。
杜莫听完哈哈大笑,脱掉一只皮靴拽出了那卷绿油油的欧元。“呶!看看,这是什么,没见过吧,我告诉你们,这一张绿钞票可兑换五百万先令,我有这么多钱,你们有什么好担心。”
几个孩子并未见过欧洲货币,所以,他们对此并不敏感,只是童心里充斥着一些好奇与向往,纷纷露出雪白的小牙发笑,继续低头侍弄手里的渔网。
“嘿嘿,看来啊,只有把塞满鼓鼓一大背包的先令,让你们每人抱一抱,呕得眼珠快掉出眼眶,才能理解一张绿欧元意味着什么。”说完,杜莫凸鼓的脸蛋儿甚是得意,又哼着小曲儿把那卷欧元塞回了靴子。
金灿灿的夕阳,已经半露在河岸的树林后面,光线极尽柔和,仿佛一颗打进白瓷碗儿里的鸡蛋,荡漾着悠悠波光。两岸的水鸟渐渐飞回窠巢,我和杜莫再也不必担心陆地上的危险,黑暗快要把我们的小木船隐藏起来。
到了半夜时分,几个孩子已经捕到半篓小鱼,他们有了些困乏,再次分吃了我拿出的一包饼干,开始背靠着背瞌睡。朱巴河畔透着夜晚的凉爽,杜莫和我奋力划桨,尖长的小船宛如一条梭鱼,安静而急速的逆流而上。
到了后半夜,天气有点渗凉,我让杜莫从包里拿件衣服,给这几个孩子盖上。“这群小屁孩儿皮实着呢!他们白天不怕晒,晚上不怕凉,和我小时候一样。”杜莫嘴里叨咕,但还是照我的吩咐做了。
为了提高航速,我俩一夜未睡,直到东边的河水尽头再露微微淡色,杜莫才张着大嘴打了哈欠。“唉,早先以为是那种大点的渔船,可以躺在舱里睡到天亮,结果自己辛苦了一夜。”
我没有说话,让杜莫慢慢站起身子,用望远镜朝上游眺望。他有些兴奋,用脚尖捅醒了那个稍大一点的男孩儿,问他前面是不是比洛城,黑人男孩儿有点发蒙,揉了揉睡眼说,前面就是比洛城。
“都醒醒,醒醒,咱们到比洛城了,你们赶紧收网,待会儿耽误了时间,我可不等你们。”最大的黑人小孩儿,摇醒了抱头睡着的弟弟妹妹,招呼他们赶紧收回夜里撒出去的渔网,好跟着我和杜莫去购物。
小船又划了半个小时,沿河岸密集搭建的小棚子,渐渐呈现在眼前,杜莫揉了揉浮肿的眼泡,兴奋里不免带些失望。“这哪是什么城市!不就一座破渔村,奶奶的,去哪里买腊肠啊!”
几个孩子却兴奋起来,在他们眼里,这种类似渔村的熙攘小城镇,足以令其激动不已,就像杜莫初次见到马达加斯加的滨海城市时一样。
我和杜莫除去了身上的伪装网,只上身更换了一件运动衫,这种地方的居民,对持枪者并不敏感,好比厨师站在案板前拿着一把菜刀,士兵站在哨所旁背一把步枪。
几个孩子光着脚,把木船拽栓在岸边的一棵树上,开始领着我和杜莫往比洛城里面走。
此时的天色尚早,这座位置朱巴河畔的非洲小城镇,居民才刚刚起床穿衣,几股炊烟从远处的屋顶开始升空。
沿着树林间的小路,朝比洛城中心走了半个小时不到,已经初步看清该城的全貌。“哎吆!这种小地方居然还能看到灯光和楼房。”杜莫颓丧的脸上闪出一丝惊叹。
平坦的草地上,浮现出一片房屋,其中不乏夹杂些或白或淡黄的楼房,但最高的也超不过三曾,多半是职能单一的公寓,有的甚至还在垒盖中,露着红色砖皮,借助零星的灯光,乍看去俨然有几分城市近郊的风貌,可隐约之中,也不免透着几丝荒凉。
对从荒漠和草地上奔波几天的我们来讲,也不免生出几分新鲜感和亲切感。几个黑人小孩儿告诉杜莫,他们得先去卖鱼,所以要往比洛城东走。
我和杜莫想找家旅店,好好睡上一觉,再雇辆汽车直奔布阿莱。眼下各家各户尚未开门,这么早就冒失地靠过去,容易吃到户主的枪子儿,所以,只得先陪这几个孩子转悠几圈儿,也是可以遇到旅店的。
出了树林,脚下便是半沙半壤的赤色土地,两个小黑孩儿哥哥抱着步枪,妹妹抱着半草篓小鱼,最小的黑孩儿则背着捆好的白色粘网,杜莫和我跟在他们后面。
“追马先生,咱们若是丢下这群小家伙儿就跑,前面那两小子肯定开枪射咱们,嘿嘿。”比洛城的几丝城市风貌,令杜莫回复了些喜色,他笑呵呵对我说。
“哼,你答应过他们的事儿还未履行,这会儿撒腿就跑,他们买不到生活必须品,回家怎么交代,小哥俩儿不拿枪打你才怪。”我嘴角一歪,略带笑意地回答杜莫。
“嘿嘿,就是,就是。”杜莫用英文和我交谈着,前面四个漆黑的小孩儿,兴冲冲地朝前走着,他们此时已完全相信,我和杜莫会为他们支付购买费用,这种好事儿对他们而言犹如天降。
一股股浓烈的鱼腥臭味儿,夹着清晨的微凉纳入鼻息,街道两旁尽是些低矮的房屋,各家门口前,支着白天卖鱼用的摊案,想来这条街道白天也会有几分热闹。
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