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唐赛儿这种逼人入会的邪教,丁一自然绝对没有好感,但是再恶心也比不上准备把他哄来当枪使的人,更让丁一杀心横生。他冷冷地望着跪在跟前的邓小闲,瞇着眼,分腿坐于石凳之上,手便放在膝盖,只要丁一需要,大约在半秒钟左右的时间里,他就能用牛仔拔枪术,把六颗子弹送进对方的脑袋,在这个距离,绝无虚发。
要杀掉邓小闲的话,丁一并不一定得用枪,只不过起了杀心,要杀而后快,自然越快越好,用枪无疑是最好的选择。所以丁一伸出左手抬了抬,示意邓小闲站起来,当然,如果对方坚持跪着,丁一也不会因此迟疑,除非邓小闲足够聪明。
事实证明,面对生死往往能让人的脑子转得更快一些,邓小闲没要再惺惺作态或是去为自己分辩,都是上过沙场杀过人的角色,他能感觉到丁一的杀心,他也能感觉到如果丁一出手,他将毫无机会。所以他说出了真实的原因,或者是一部分的原因:“小人前些天,见过黄萧养黄大哥,虽说他穿着官府的袍子,但他那脸,小人却是记得牢的……”
只不过他担心暴露自己又担心认错人,所以不敢去跟黄萧养搭话。
香山县的船坞是丁容城的产业,这个从吴全义带着那几百军兵过来驻扎,参与监督船坞的建设时,就已很明显的事情。如果还有人不清楚这一点的,那么只要清晨在船坞附近看着陆战队的士兵出操。也就会明白这一点了,因为他们跑操时都会喝口号:“先生、责任、荣誉、国家!”世上如果有敢于把自己的先生。光明正大放在第一位的,大约除了大明第一师,就是雷霆书院的学生了。
而看着黄萧养出入船坞,穿着雪白的制服,邓小闲便得出了一个结论,是丁一救了黄萧养,这让他感觉到邓茂七先前留下的这封信,也许有送出去的价值。但他不放心把信交给别人,而自己在唐赛儿的控制下,又溜不出去:“难得先生驾临,却是茂七大哥泉下有灵……”
风很冷,但丁一的脸色更冷,他望着邓小闲,而后者渐渐地低下头。丁一站了起来,掸了掸襟上落下的残叶,然后他就走了,没有再看邓小闲一眼。邓小闲自然不想就此罢休,但他刚开口,却见到了丁一如冰的眼神。不禁愣了一愣,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只是一院萧瑟枯枝微颤说不尽的春寒。
丁一昂首走出了客栈,走出那院子之后他并没有保持着那股生人勿近的杀意,甚至那些壮汉向他行礼时。丁一还微笑着做了一个罗圈揖,然后才离去的。没有必要。去让这些汉子难堪,想陷丁一的,想利用丁一的,又不是他们这些人。
只不过去到县衙坐定下来,对着郑文奎,丁一的脸面就不太好看了:“永章,若是当父母官有难处,你应该跟我说,调去都察院外放御史巡按,也不失为一条路子。”丁一如今说得起这话,因为他就是都察院大佬之一。
郑文奎一时有点反应不过来,不过他向来是雷霆学派的中坚骨干,跟丁一也不见外,直接就起身行礼问道:“文奎愚钝,还请先生明示。”然后毕竟是年轻人,他就取出几本名册来,上面是他到香山县之后,发展的雷霆学社成员,“凡能读册者,皆我社中人!”他不无自豪地这么说道,“香山假以时日……”
“你错了。”丁一的话,就象一团冰,狠狠砸进郑文奎的热血里,让他痛苦,让他惊愕,让他迷茫不知道所措,他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错。却听丁一缓缓开口,“你是香山知县,便要教这香山百姓日子过得好起来,才是道理。”
这就是丁一到香山县之后的失望,香山县和此时大明的县城差不多,透着浓浓的陈朽味道,杂乱无秩的人流,随地都是的大小便,看不见一点改变的光,就象是再过千年,这里的人民仍然会这样地生活下去。
麻木不仁地活下去。
“而且,白莲教就在县城里有分舵,你居然也是一无所知。”丁一叹了一口气,指着郑文奎手上的名册,摇头道,“若上阵,此中几人能阵列于前不问生死?若起事,此中几人能破家相随不问成败?你好好想想,明天我们再谈。”
郑文奎是聪明人,响鼓不用重锤,丁一去休息留下他自己在堂中,春风峭寒教人醒,他被丁一点破之后,还有什么不明白?是的,香山县几乎所有能读册的人,都加入了雷霆学社,但哪有什么用?这些人只不过是觉得明府大人有这兴致,便投其所好,也算作是和明府大人有个交集罢了。雷霆学院的理念,他们懂得多少?他们又能认同多少?尽管没有去问,但其实每个人心里都会有本账,只在于愿不愿意翻起罢了。郑文奎清醒过来之后,他仔细去想,真的不见得临兵阵列于前时,有超过五人会真的能这么干;破家相随起事的,只怕至多也就是三五人而已,这些名册,就是废纸,至少目前来说,就是这样。
丁一坐在郑文奎后院的房间里,后者还没有成家,便也没有携眷来,所以后院倒也是空置,丁一和刘铁也就没去客栈了。刘铁打水侍候丁一洗漱之后,便劝道:“先生,车马劳顿,不若今天,还是早些憩下吧。”
本来他以为丁一会教他侍候纸墨,因为实在有太多的事情,要丁一去筹划,所以他这劝说,真的也就是出于弟子的本心,这么一说罢了,他知道是劝不了丁一的,但却不料丁一居多大点头道:“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