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靠在我身上睡吧。”泽叶卖乖道。
穆清肃然坐直身子,没理会他。
由于马车行进得十分缓慢,路途中少了许多颠簸,坐着还算舒适。
大概过了一个时辰,马车停了下来。
穆清侧头看泽叶,泽叶道:“就是这里。”
难以抑制心头的激动,穆清掀起车窗处的布幔,向外探眸。
眼前是一小户人家,大门虚掩着,门口是青石板路,附近冷冷清清,独有一棵秃树,偶尔落下一两片枯叶。倾耳细听,院墙之内似有鸡鸣声、捣衣声,确有人居住。正在这时,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穆清的视野中,使他再也压制不住内心的潮涌。
“啊——”
想喊的是“爹”,却只能发出“啊”的一声。穆清着急,撑手半站起来,想走出马车。
泽叶心一狠,捉住手腕将他拽了回来,紧紧箍在自己的臂圈中。
“你可以看,但不许动。”
穆清眼睛酸涩,继续透过小小的窗口看向至亲。
穆恒是个郎中,这会儿似乎刚出完诊回来,肩上还挎着一个药箱。
正在院子里洗衣的秦氏听到院外有动静,忙擦干手上的水,起身跑去开门。
见是丈夫归来,秦氏笑道:“相公,为何这么晚才回来?”
“我顺道去了张翁家。”穆恒语气温和,伸手将秦氏高高挽起的两只袖子放了下来,“手都冻成了这样……夫人,天这么冷就别洗衣服了,等暖和些再说。”
秦氏点了点头,问:“张翁可还好?”
穆恒愁眉深锁,叹道:“恐怕熬不过这个冬天。老人家膝下无儿无女,到头也没个人送终守孝,怪可怜的。我想把他接过来一起住,待他寿终时也好有个收场,不至于过分凄凉。夫人意下如何?”
秦氏端庄道:“都听相公的。以后相公想做的事,自己拿主意就好,妾身都支持。”
……
父母二人均活生生地出现在眼前。
穆清泪水盈眶,心都纠作一团,喜怒掺半。
爹娘为何没死?他们为何千里迢迢来到裕国?泽叶又如何对他们的下落知悉得一清二楚?
在别的事情上,他会尽可能以善意的眼光去看待泽叶,可一旦牵扯到至亲,他就善良不起来。
倘若泽叶是出于好心,那刚刚为什么要阻止他与爹娘相见?明显是用意不纯,有所算计。
难道说泽叶软禁他还不够,竟还要在爹娘身上耍心机?想拿爹娘作筹码威胁他?
他的爹娘含辛茹苦养育了泽叶十几年,换来的都是什么!
穆清气急。
“噗——”
一口鲜血喷溅而出,染红了泽叶的眼睛。
“永清!”
泽叶瞬间慌乱。此行非但没有达到预期的目的,反而把穆清的情况弄得更糟。估计一回府,余半仙就该劝他准备后事了!
-
丞相府。
余半仙颤巍巍地将一瓶药呈给泽叶:“大人,这就是您要的忘尘。”
忘尘,即忘前尘。若忘记了过往的种种,穆清还会郁结难消吗?肯定不会。
泽叶将药瓶接了过来,眼神冷得有些可怕。
余半仙提醒道:“服用此药或许会出现一些副作用,还望大人谨慎。”
“副作用……”泽叶拧眉,“什么副作用?”
“具体不知,老朽无法预测。”
“副作用严重吗?”
“并不。”
余半仙补上一句:“远不会致命。”
泽叶道:“那便行了。”
现在他只想留住穆清的命,其它的都不重要。但将药液灌进穆清口中之时,他内心是忐忑不安的。万一这药没用,万一穆清因此有个差错……他会恨死自己。
泽叶忧虑极了,不眠不休,静守穆清两日两夜。
终于,到了最紧张的时刻。
穆清醒了。
泽叶定定地逼视穆清,急于判断出什么。
穆清平躺着,模样乖乖怯怯。在泽叶的眼神压迫下,他显得警惕又提防,小猫似的从被窝里伸出两只爪子,揪着两个被子角,缓缓往上一提,遮住大半边脸,仅仅露出一双黑澈明亮的眸子,呆呆地盯着泽叶。
泽叶伏低身子,故意凑近了些。
穆清受了吓,索性将被子拉过头顶,盖住自己的整张脸,这下连眼珠子都不敢露出来瞧瞧了。
泽叶:“……”
肯定是失忆了!
没失忆的穆清绝不会做出如此幼稚的举动!
泽叶心下一松,勾起唇角,忍了忍笑,悠哉哉地坐在床沿等穆清。
等穆清在被窝里闷得受不了,主动把脑袋探出来。
顺便他可以趁这会儿先想想,想想往后该怎样哄他开心,哄得他服服帖帖,哄得他心甘情愿留在他身边……
不到一盏茶的功夫。
大抵是在被窝里憋得呼吸困难了,穆清猛的掀开被子,在流通的空间中细细喘了几口气。泽叶俯身向下,与他无限逼近,直至四目相接,彼此鼻息可闻,双唇间只隔了一条窄窄的缝。穆清嫌弃般抬起右手,用力掰开泽叶的脸,推开他,然后撑手坐了起来,拎起身后的枕头砸在他头上,打他。
泽叶夺了穆清的枕头。
穆清对准他的脑门挥出一拳,没打到。
再挥出一拳,还是没打到。
接连挥出数拳,全扑了空。
泽叶察觉到,穆清似乎快要气哭了。
躲什么躲,让他打一拳有那么难?泽叶微微皱眉,自我反省了一下,遂甘之如饴地把脸送到穆清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