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是上天的旨意,那朕也不好相驳…”可想到那些受灾的百姓,他又有些不忍。
“宅家是天子,自然不能与天相悖。但蝗灾由河南道而起,如今连河北道也广受牵连,若不大力灭蝗,恐怕河东道陇右道诸道也难逃灾祸。”
皇帝诧异地抬起头望着这个平日里温润少言的儿子,迟疑道:“你也支持灭蝗吗?”
李泱没有迟疑,继续朗声道:“杀虫灭蝗乃是救百姓于水火,刻不容缓。宅家所忧之事是怕上天怪罪,但此事也不是全然无法可解。”
李泱的神色平静,并非是疾言厉色地贸然上谏,皇帝也并不反感,他说道:“你继续说。”蝗灾由上天降下,而自己正是天子,李晔所恐惧的正是天谴。
“臣耳闻,主张灭蝗的大臣以游侍郎为首,游侍郎乃是同平章事,既然颜公崔公不支持灭蝗,那不妨就让游侍郎下牒,令诸州刺史全力灭蝗。由此一来,下发各地的政令乃是牒书而非陛下的制书,自然是与陛下无关,想来上天也不会降罪于陛下。”
李泱的这番话是说到了皇帝的心坎里,他并非是无视百姓于水火,只是害怕与天相悖,听李泱这么一说,倒觉得有几分道理,他不下诏令,那就不算是违背天命。可转念一想,若由灭蝗而引起灾祸,那因果报应岂不是都落在了游夙身上。
李泱像是看出来皇帝的心思,又接着道:“游家数代深受皇恩,皇后是一国之母,更是天下万民之母,自然是以国事百姓为先,而游侍郎志虑忠纯,想来更是无惧灾祸。”
皇帝顿时对李泱有些刮目相看,想不到他居然还有如此见地,又听得李泱继续道:“政令由中书门下而出,再派遣官员分道灭蝗,设驱蝗使,以督其责。”
派遣官员倒不是什么难事,御史便可去,只是统领这些官员的人选有待考量,身份品阶低了怕是镇不住地方反对灭蝗的官员百姓。皇帝的目光在李泱身上停留片刻,既然他能说出灭蝗的见解,倒也适合去做这个驱蝗使,只是李泱向来闲散惯了,而灭蝗想想就是个苦差事,皇帝便问道:“朕若属意你去,你可愿意?”
李泱没有理由拒绝,这样一个机会他决不能放过,灭蝗这差事并不风光,而且若是收效甚微,他也逃不过责罚,可若是灭蝗成功,朝中也将有他的一席之地。
“臣愿为宅家分忧。”年轻的亲王再次躬身参拜了皇帝,他温柔垂下的眼睛中流露出的光华暗藏着难以掩饰的野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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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
太子妃这几日吃不香也睡不好,连面颊都跟着清减了几分,可此时她已经全然顾不上照料自己的身子,她刚收到父亲的手书,信中所言正是太子如今在朝中的困境,当她读到皇帝已有废储之心那字句时,惊得她连手里捏着的信封都掉到了地上。
侍女忙扶住太子妃,又弯腰捡起飘落在地的信封,劝慰道:“娘子,身子要紧啊。”她看了眼太子妃隆起的腹部:“娘子就算不为自己,那也要为腹中的小郎君想想呀。”
太子妃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将手贴在上面,腹中的胎动让她安心了些,可眉间仍是一片愁云:“若是太子真的…”万一太子被废,倘若还能留在长安那倒还算是万幸,可要是被下放去了地方,那这腹中的孩子如何经受的起一路颠簸,想到孩子,她忽然往四周望了望,忙问道:“玹儿呢?”
侍女看着主人一脸焦急神色,心中很是不忍,忙道:“这时候郎君该是在园子里玩耍吧,要是娘子想见郎君,奴婢这就去找。”
听了侍女的话,太子妃的心中安定了些,可又生出些悲意来,这东宫已是摇摇欲坠,可儿子却还懵懵懂懂,要是哪天皇帝真的废了太子,他们这一家子又该怎么办。
望着太子妃泫然欲泣的模样,侍女轻声道:“娘子还是去歇着吧。”她心中泛起些同情,即使尊贵如太子妃,却也有如此朝不保夕的一日,可很快她又担心起了自己,要是太子真的倒了,那她们这些奴仆不知是否会被牵连。
李渂看上去十分犹豫,两道眉毛纠结在一起,都快拧成了一个小结,孙光就坐在他的身边,一动不动地盯着他。李渂看了一眼孙光,又低下头去,神色凝重。
孙光面含急切,快速地说:“太子,如今的情势你也都看到了,这满朝文武还有哪个不知道皇帝想易储的?”
李渂的手紧紧地握着,眉宇间仍是左右为难:“我不信宅家会因为贺归真的事情就想废了我,贺归真是我引荐入宫的没错,可我绝没有存着要毒害宅家的心思啊!”当初寻到贺归真的时候,李渂还派人特意细细地查了一番他的底细,未见不妥,而且皇帝一度宠幸贺归真,要说是贺归真的丹药害得皇帝咳血,李渂是不信的。
孙光气得直摇头,简直觉得太子不可理喻:“殿下,这一次两次的,你为何还看不明白?上回信王遇刺根本就与你无关,可皇帝不还是处置了东宫属臣吗?圣心难测,又有人从中挑拨离间,几次三番下来,皇帝又怎会无动于衷?他若真的信你,为何不传你进宫问上一问?也好解了疑惑。为何如今任由流言蜚语传遍京城。”
李渂张了张嘴,却找不出什么话来反驳表弟,他平日虽嚣张跋扈,可真要他做出谋逆逼宫的事情来,他却有些不敢。
孙光见表哥如此畏畏缩缩,索性不顾礼节,紧紧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