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情姥姥走的时候,半昏迷中还一直念着豆豆。陈情从小就是特别安静的孩子, 只有肚子饿得不行了, 他才会偶尔哼唧两声, 所以陈情姥姥走的那天,大概是陈情这辈子最大的反应。
他抱着他姥姥的手一直哭一直喊着姥姥姥爷, 连带着他姥爷走的那天的份也给喊上了。
他的声音干涩嘶哑,喊哭了不知道多少的人。所以从那以后,稍微熟悉一点的人都会喊陈情豆豆, 希望他能给出一点反应,不过可惜的是,从那以后,他就再也没特别大的情绪波动了。
陈情的爸爸和妈妈都很忙,一年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 但是两人的感情一直很好。他们上进、努力、善良、恩爱,虽然偶有拌嘴, 但是越一直很默契。
因为工作的原因, 两人一直聚少离多,一直到陈情出生,陈情爸爸才把这几年攒的假期全给花掉了, 安安心心地陪着爱人,伺候他做月子,学当新手爸爸。
即便陈情小时候再乖,但对于一个四十多岁的新手爸爸来说,依然是手忙脚乱的。他一直觉得愧对爱人。他年轻的时候到边疆驻军,他在那里待了多久,陈情妈妈就陪了他多久。戈壁的风沙很大,陈情妈妈是从小娇养长大的姑娘,但是她就那么一声不吭地支撑下来了。
作为一个军医,还是一个边境军医,陈情妈妈的压力总是很大,那里的生活条件要比燕京差上很多很多,治安也不是很好,她不仅要当军医,还要面对很多戈壁上的病人和目不识丁的孩子。她既是军医,也是大家的附近所有人的医生,同样更是小孩子们的支教老师。
气候、用水、卫生、野蛮、冲突,让这个娇气的姑娘支撑下来的是她对他的爱、对那片土地的爱。
两夫妻在茫茫戈壁上待了十年,调回燕京没多久,后来陈情爸爸又被调去别的地方,又是两地分居。
对这个意外得来的孩子,两夫妻都特别珍惜。名字也早早地就取好了,就叫陈情。陈情爸爸是个十棍子打不出个屁的糙汉子,但在儿子的取名上,差不多是用了他这辈子所有的文艺细胞了。
陈情陈情,陈情爸爸将自己所有的爱意,所有不曾说出口的诺言,都让这个小小的生命,来传达。
陈情爸爸是准备用后半辈子的行动来将自己的爱情付诸行动,可惜……他的浪漫只能终止于那个黑色的夜晚。
他抱着自己的爱人,努力将她举高,可惜泥石来得太过汹涌,他抱着紧紧地抱着自己的爱人,孩子的妈妈,陷入那个泥浆石块的世界。
正如陈情爸爸那个无声的浪漫一样,陈情完全继承了父亲的沉默。
没人不知道陈情是不是哑巴,也没人知道陈情是不是聋子,知道那个黑色的夜晚。
陈情姥姥走的时候,大家才知道陈情原来会说话,他原来也能听见别人的声音,可惜,这都已经太迟了。最想听到他声音的两位老人,都已经走了。
那天晚上在场的大部分医生和护士都是二老的学生,即便不是被他们亲手带着的,也是上过他们课的。有几个感性的小姑娘,当时抱着陈情就哭得差点晕厥过去。
陈情病得很厉害,即便陈情的姥姥姥爷一直坚持不懈地给他做各种治疗各种训练,但这对陈情都不太管用。
李长安既然答应了他会帮他找爷爷奶奶,那就不会随便敷衍他。
爪子几个去想流浪动物们打听消息。
李清卿也背的猫粮狗粮去了。三小打听事情的时候,她也蹲下来,看着双方“喵喵喵,喵喵喵”或者“汪汪汪,汪汪汪”她也煞有其事好像真的听懂了一眼地点点头,然后抓出一大把猫粮或是狗粮喂给他们吃。
流浪猫狗本来是警惕心很强的动物,但是因为李清卿身边跟着三小,又有好吃的食物,所以他们一点也不怕她,就着她的手就大口大口吃着食物,李清卿摸摸毛他们也不跑,抖抖耳朵甩甩尾巴就继续吃。
李长安几人带着陈情往路口去找。其实路口的鬼真的不多。鬼们虽然不像话本里写的那样怕阳光,但是他们也不愿意跑到太阳底下吹寒风。
可是陈情是个极度认死理的孩子,他既然觉得姥姥姥爷会在路口出现,那他就去路口等着。
李长安牵着陈情的手,一个个地向路过的鬼问去。
李长安觉得陈情是能看得见的,果然今天带着陈情出来,李长安就发现。陈情会在李长安向鬼询问的时候眼里有了神彩,眼珠子也会向鬼那边转动。动作虽然很微小,但确确实实是有的。
李安宁也开了天眼,带了一大把昨天她现画的符,一张一张地用掉。这些符没有攻击力,不过却能给鬼体会一小会儿“温暖、吃饱了”的感觉。
虽然只有一小会儿,但这感觉却是实实在在,让这些鬼们小小地体验了一下“活着”的感觉。为了这么点感觉,他们很积极地回答着李长安提出的问题,还有不在这边的鬼听说了这个消息后欢欢乐乐地往这边赶。
席洛阳虽然看不鬼,但是他认认真真地看着李长安,认认真真的坐好后勤工作,走一段路就和李长安换着抱一会儿陈情。
“……对,都是医大的教授,一六年十二月份去世的。”李长安过来一会儿,又说,“谢谢。”
席洛阳看着李长安认真耐心的侧脸,又开始发呆了。他发现最近,总是不自觉地就盯着李长安的脸发呆。
李长安长得是挺帅的,剑眉星目,长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