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调度员立马打起了精神,“你讲吧。”
……
黎朔后来是从黎雅信那里,听到事情的全部经过的。
黎雅信他们来自2311年,离开的日子,是高等存在尤格索托斯袭击地球的三百多天后。
尤格索托斯几乎将大半个地球都毁灭了。包括近地轨道的擎天堡,以及两艘即将出发的殖民船。
被殖民的月球以及火星,更是地表一片狼藉。它轻飘飘地来到了银河系,毫不费力地摧毁了大半的文明。人类残存的力量,苟活在地球的一个角落,其他的大陆全部沉没,死期将至。
这不是它第一次莅临地球,曾经它也如哈斯塔一般,行走在世间,有着自己的信徒。信徒称它为时空裂隙的守护者,或是“万物归一者”。
对于尤格索托斯而言,时间和空间的桎梏并不存在。
就在一片绝望里,黎雅信或许是最为冷静的人,她在简陋的实验室里以惊人的毅力,从它留下的能量里,提取出了某种淡蓝色的物质。
她惊讶地发现,这种力量不但能激发人体的异能,还在她一直苦苦研究的时空旅行上,有着巨大的帮助。
这种力量的终极,是和尤格索托斯一样任意地穿梭时空。但他们的机器很明显无法做到,由于不成熟,器械只有一次使用的机会。
他们要回到过去,在一切发生前改变结局。
他们可以带很多设备回去,只是过去的科技,永远不允许他们造出新的时空机器了。这是一次性的旅程,人类所有剩余的中坚力量,都把这视为最后的希望。
夏启明、周辰翊以及乔遥遥,都在其中。高等存在绝对不是第一次来到地球,只要在毁灭前,研究它们的足迹,说不定就能有奇迹发生。
他们就这样抵达了罗岛。
“……但是,”黎朔听到这里时,问黎雅信,“它们是出于什么理由,来毁灭我们的文明?就凭我们的力量,根本不会对它们造成任何威胁。”
“确实,之前它们与我们的接触,大部分是和平的。”黎雅信轻轻摇晃着杯中的茶,“也许就是哪一天,突然觉得,如果毁灭掉这样的存在也挺有意思的吧。”
“蚂蚁你见过吧。”她身子前倾,苦笑了一下,“你有没有试过在一个瞬间,想要把水灌进它们的巢穴里,看看它们会有怎样的表现?有好奇心的不止是我们,只是尤格索托斯付诸行动了而已。从长远来看,这也是历史的必然性。”
黎朔皱眉:“既然是抱着这种心态,那它为什么还要和人类接触,培养自己的信徒?”
“如果有一天,你发现你在无聊观察蚁群的时候,学会了它们的语言。通过交流,你发现它们将自己视为神明,对你所有的事情言听计从,只为得到一点对你来说可悲的力量,你会怎么想?”黎雅信说,“它们的寿命几乎无限,不介意花上这点时间,和我们玩一玩。”
黎朔沉默不语,隔了会又说:“你上次说的方案,有多大几率能实现?”
“不清楚,”黎雅信的声音有些哑了,喝了口茶,“但我们总得试试,不对么?”
她离开后,黎朔孤身一人走到灯塔的最深处。
那里有个独立的小房间,其中有个冷冻仓,里头的人肤色白皙到不自然,紧闭双目了近十年。
和过去的无数次一样,黎朔默不作声地看着夏一南。
他胸前的伤口还在,狰狞而可怖,只是来自未来的技术把他的生命,勉强定格在了消逝之前。
谁也不知道夏启明那天,是怎样击退本体力量正在苏醒的哈斯塔,又将夏一南从数千公里外带回来的。期间若不是淡蓝色的特殊能量,与他的躯体有了前所未有的良好结合,他早该断气了。
眼前的人是个奇迹。
但现在奇迹就要消失了,毕竟已过了数年的时光。
“黎朔,”乔遥遥曾经这样在这个房间里,告诉他,“要是一南还能醒过来,你要保护好他。我……还有那些朋友们如果不在了,只有你们,能证明我们的存在了。”
黎朔再次抬头,看到冰冷液体里,沉默了数年的夏一南。
明明此刻他肤色苍白到病态,可黎朔想起很多年前,他刚来灯塔的时候。
那天空中翻着黑色的云,暗色海上波涛汹涌,暴雨来得猛烈,寒意随着风要灌进衣衫的每一处。
黎朔站在就要降落在罗岛的直升机上,恰巧盘旋过那座有着明亮灯光的塔楼。
他看见还是少年的夏一南,站在窗边。明亮而温暖的光笼罩在他身边,他在低头,写着笔记,难得穿上的黑色军装衬得他身材笔挺,脖颈修长。
前些天他在实验中受过的伤,还有痕迹在手上。然而他手指骨节分明,有力得恰到好处,就连那伤痕在上头,也不显得突兀。又或者说他整个人没有战士的粗犷,也无常年泡在实验室的人的孱弱。
一切都在一个微妙的平衡点,让人不禁想去了解,他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
不知为何那时黎朔觉得自己听得到,他手中笔与纸摩擦的沙沙声,听得到他温和而平稳的呼吸。
似乎是察觉到直升机起飞的动静,夏一南抬头往窗外瞥了眼,笑了笑。
这一刻,明明知道根本不可能,但黎朔觉得夏一南在与他对视。
那时年幼,还什么都不懂。他只是想,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人。
如今,他心心念念多年、那么好看的人就要死啦。
在死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