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凤凰再一瞧,眉眼相貌,实在是与适才贺小梅假扮的样子如出一辙,又惊又疑。任盈盈有气无力道:“蓝教主,你不认得碧羽了么?”这正是出行之前两人商定的暗号,若是任盈盈只身行动,便假托五仙教弟子名义,唤做碧羽。蓝凤凰当下更无怀疑,来到床边急急询问任盈盈如何一个多时辰间就成了这副模样,还有——
为什么本该守在她身边嘘寒问暖寸步不离的令狐冲,竟然站得远远的怎样都不上前,目光几乎只落在另一个人身上。
却说当时贺小梅冒用黑血神针名头的时候,恰好是任盈盈幽幽醒转的时刻,林平之三言两语把情况同她一说,她立刻道:“把十香软筋散解药给我,我出去帮他们。”
“不行。”林平之拒绝得干脆。
任盈盈嗤笑一声:“放心,我不会对你动手的。”
林平之不与她置气,平静地解释道:“小梅说了,你现在服下解药,无异于自寻死路,我既然答应他要保你无恙,自当做到。”
任盈盈听到贺小梅的名字,神色一怔:“梅梅……梅梅他居然为了你来对付我……林平之,你究竟是什么样的人,为了你,冲哥背叛我,梅梅背叛我,为什么我最信任的人都会为了你来对我不起!凭什么!”她语声中悲意陡增,隐隐还带了一点歇斯底里。
林平之摇摇头:“你冤枉小梅了,他只是想救你。至于令狐冲……我们,我们确实对你不起。”
“我们,哈哈哈,我们!”任盈盈笑得像哭一样,“我现在全身无力动弹不得,你难道不想杀我吗?”
林平之奇道:“我杀你做什么?我又不是傻子。”
任盈盈听了这话一愣,脑子转了几转立刻明白过来,自嘲道:“呵,倒是我自己犯傻了。”她随即又向林平之道:“我知道自己手段不如你高明,你又何苦这般嘲讽与我?人是不男不女的,说的话也是阴阳怪气的。”
林平之呼吸一滞,惊怒悲羞种种情绪翻上来,几乎就要将他淹没,耳旁突然响起令狐冲的声音:“客栈里的各位!今有一群锦衣卫宵小欲在此行刺日月神教教主任盈盈,为防神教日后寻仇故而打算将此地所有人杀人灭口,教主仁慈不忍伤及无辜,请各位速速逃命去罢!”他顿时一个激灵冷静下来,眼望任盈盈道:“他们竟然是打算一个不留,小梅这一计看来不能奏效,怎么办?”
任盈盈也迅速收拾住心神道:“我是只身前来,无人知道我在此地,但蓝凤凰和她一群属下就在城中不远,我怀里有五仙教求救用的烟花响箭,若能召得她们前来,该能解得此围。只是我现在连抬一抬手指都困难,遑论取物了。”
林平之一听更不多言,哆嗦着手指就往她怀里探去,只是他上臂无力,越是费劲想要控制自己的手,就抖得越是厉害。任盈盈被他吓坏了,又惧又怒又羞,大喝道:“林平之你干什么!你,你,你是要毁尽我的名节么?”声音颤抖之下她差点话都说不利索。
林平之冷笑:“名节?任大小姐,我为达目的,连男人都可以不做,我这样不要脸的东西,你与我说名节?”他一点一点用微颤的手指勾出任盈盈怀里的烟花,接着低声吼道:“我只想活下去,我要他们都活下去!”
说完,他俯下身去,用嘴叼住了烟花,双膝撑在地上挪动到桌边,借着烛火点燃了它,随后又拼尽力气跪爬到了窗旁,将烟花头对准窗外,一闭眼,死死咬住了不松口。
“砰!”烟花炸响声之后还伴随着尖锐的呼啸,林平之已顾不得了,他身子一软瘫坐下来,脸上满是适才烟花爆开时沾上的烟尘,碎片擦出的伤口,还有些火屑溅上去的烫伤。天知道他本就牙根隐隐作痛,刚才那一炸几乎让他以为自己满口的牙会落下去一半。
他“呸”一声吐掉口中的空筒,强忍着眼前冒出的金星就是不晕,终于又和自己的身体过不去了一回。任盈盈被他这一连串的动作唬得呆住了,半天才道:“我上次见你,你还是个除报仇之外生无可恋,满心死志的疯子,现在怎么成了个为了活命不顾一切的疯子?”
林平之笑笑,咳出一口血沫,这才慢慢地回答:“都是疯子,又有什么区别?或许是因为有人告诉我,哪怕活得比谁都惨,也还是活着好罢。”
任盈盈觉得这话有些荒唐,但里面那凄凉的意味却让她一下子不知该如何反驳。
林平之不顾牙根上一阵一阵的生疼,执拗地说了下去:“任姑娘,你是否觉得自己眼能视物,行动自如,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可我瞎了这么久,残废了这么久,只觉得能看能走实在是一件极幸运的事情,因此便愈发恼恨那些不懂得珍惜的健全人。每个人都说走江湖便是把脑袋别在了裤腰带上,江湖人合该将生死置之度外,那是因为活人永远不会明白死究竟是什么味道,那些慷慨赴死的豪情侠士,其实哪个在临终之际没有莫大的恐惧,和对生的无限渴望呢?任大小姐你没有尝过,那种看着自己的亲人、熟人、甚至只是认识的人一个一个死在你面前的滋味,痛苦、恐怖、而又绝望。我那时想着,这样,我还不如死了呢。”
“可我不能死,他们都死了,就剩我一个,我死了,谁来给他们报仇呢?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