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刻意压低了声音，轻声细语地喊出那三个字——

“林医生。”

原本在写着什么的男人闻言身躯一僵，手里的笔狠狠顿住，又在抬头的一瞬间收敛了大半。

“吴邪？”

“没看到他很失望吗？”吴邪故作轻松道，“这位是我朋友，陪我来看病的。”

林医生抿着唇，让吴邪坐下，“哪里不舒服？”

“胃病倒是小事，主要是心口不舒服。”

林医生刚要检查的手停了下来，定定看着吴邪，吴邪也直视回去，嘴角牵起一抹弧度。

“你怎么不问我，小宋为什么没来？”

吴邪站起身，对上林医生的眼。

“你可以忍住不问，我却不能忍住不说。林医生，小宋去世了你知不知道？一定不知道吧。”

“他……为什么……”

“车祸。我告诉你不为别的，更不是想让你做什么，只是不甘心。不甘心那么多个日日夜夜只有我一个人难过，不甘心你事业有成家庭美满万事如意。你知道我有多不甘心吗？”

你当然不知道。

一时寂静。两个同样伤痕累累的人，对彼此露出了狰狞的伤疤，同样无助而彷徨着撞击到一起，流血不流泪。

良久，吴邪压着哭腔轻声道：“他让我不要告诉你的，对不起，没忍住。”

“吴邪，谢谢你愿意告诉我。你的不甘心，我都明白。”林医生摸摸他的头，扯出个勉强至极的微笑，“我也不甘心。”

再次陷入的沉默被张起灵打破。他右手温柔搂住吴邪的腰，把吴邪往怀里带了带，然后缓缓施力固定住。

吴邪情绪仍旧不稳定，浑身始终在轻颤不止。突然被一个熟悉的怀抱包围，四周忽的有了温度，暖得他心甜耳热，忍不住蹭着靠在了张起灵的脖颈间。

“林医生，我不是真的怪你，语气冲了点你别生气。虽然挺孩子气，可就是为小宋觉得不公平你懂吗？”

林医生目光在吴邪和张起灵之间切换了下，很快收回。

“懂，我没生你气。先去吃饭吧，得了胃病就该按时吃饭，怎么照顾自己相信你一定还记得。”

“当然记得了。”当初小宋犯病，哪次不是他照顾的？

和林医生一家吃过饭，吴邪以看病为由，跟张起灵说让他先回去。

“小宋曾经写过一句话给你，我想我应该告诉你。”

“嗯，你说吧。”

“愿林医生，想要的都能得到，得不到的都能释怀。”

“我知道……”

林医生话还没说完，就被吴邪打断。

“林医生，大家各有各的难处，我懂，小宋放手在先，你也没有余地放弃一切，我也懂。可是，可是你有没有想过，哪怕你再多坚持那么一下，多挽留一句也好啊！兴许，兴许就……”

吴邪声音哽咽了起来，他知道自己不该激动，不该悲戚，要冷静。可是……

“好好对学姐，她很好。”吴邪深吸一口气，憋回了眼泪，“再见林医生，祝你幸福。”

小宋，你想说的，我替你好好传达到了对不对？

想要的都能得到，得不到的都能释怀吗？人活在世，又哪能说怎样就能怎样呢。

默默出了诊所，吴邪站在诊所前的小径旁发呆，垂着头，双眼盯着地面。任身边人来人往，却只有他一个人站在原地，丝毫融不进，丝毫不愿让人接近。

吴邪的手渐渐握成了拳头。

直到一只大手覆上他的，一点一点，包住自己的小拳头，温热而霸道。

“吴邪。”

这样的语气，是无奈吗？还是心疼？还是其他自己猜不透的情绪？

明明是再简单不过的名字，明明其他人也喊过很多遍，为什么张起灵那为数不多的几次，就那么与众不同，让他念念不忘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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