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哪个不是娘生的?啊?啊对,那个姓巴的也有娘吧,他是见过谁直接从管子里蹦出来,成长得比别家小孩更茁壮吗?”繁老头说。“是巴利,巴利先生,”女记者纠正道,“还有,是‘试管’。”
繁老头一副“管它的”表情。他开始说现在还在“黑森林蛋糕”里生活的女儿,说完了女儿的琐事后又说到了孙子,挺动情,连神情木然的摄影师都偏头盯了他半晌。繁老头打开了话匣子,他的话匣子里装着不少脏话;举着伞的围观者们听得饶有兴致,许多人掏出手机录音或者拍照。
女记者不住点头,眼底有光,鼓励繁老头再多说一点。慢慢地繁老头回过了神,结语说“好了我说完了……你都s-hi透了,下次出来工作的时候要记得带伞。”繁老头找准了姚一和路之的方向,正要走,那女记者却抬手虚虚地拦了一下:“老先生,可是你有什么办法呢?”刚才繁老头把巴利先生关于人口繁衍的大胆设想批判了一通,于是女记者希望听到她的采访对象提出新的见解。
“没有办法。”不属于这个世界、不属于这个时代的繁老头说。
女记者:“嗯,所以说巴利先生的想法是很出色的呀。人实在是太多了,不控制出生率、优化基因的话,各个方面代际公平会越来越难实现的。再说,凭我们现在的技术,巴利先生的想法是能够付诸现实的。而且,持有老先生您这样想法的人有很多,可他们也和你一样,提不出更妙的主意了。”
“放屁。”繁老头说。
“这会不会是一个原因呢,”女记者的声音还是轻柔动听,“我们这个物种延续至今,自然赋予每个人的心理体验实在是太深刻了,深刻到让每个人误以为,传统意义上的亲人关系是不会被社会关系替代的。比如,就像您刚才所说的,婴儿和实验者的感情,不可能同婴儿和自然母亲的感情相提并论。”
“是吧,”繁老头皱眉说,“你说是就是。”
女记者点点头。摄影师暂时把机器从肩膀上取下来,放在地上。
忽然,那摄影师钳住了繁老头的胳膊;繁老头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被迫呈现出示众的姿势了。一旁,路之觉察到姚一握紧了匕首;紧接着他耳边传来不加掩饰的笑声,笑声随着时间推移汇聚成了大潮,大潮的威力令人心惊。
路之转身去看,见得后面举起了一片手机。
几十上百个手机对准了繁老头,拍照,没有管理声响的手机还不断发出“咔擦咔擦”的模拟声音。拍照声也融入了笑声的潮水,潮水席卷,路之觉得自己头晕目眩。此时他听到那女记者说:“各位看吧,这就是我们的时代的虚拟人。技术多么厉害呀,它可以在虚拟人的头脑里灌注情感……真情实感。”摄影师强迫繁老头抬头,繁老头说“你闪开闪开,省得你捏掉了我的假牙,还要帮我去捡。”
摄影师见这老头子很配合,便松开了手,复又去调整他的机器,将镜头杵着繁老头的脸。现在,哄笑声已经到了夸张的地步了;路之终于明白这采访一开始就不正经,而围观者们一开始就是把老头子当做笑话来看的。只不过人们的教养都很好,能做到憋笑半个小时不破功。
尽管路之摸不清人们的笑点。
那女记者上前一步说:“虚拟人还有很多有趣的特质,等待我们每个人去发现呢。”她面对观众张开手臂,看上去非常像邪教组织的活动领导者,也有点像马戏团的开场主持人。观众们投以期待的目光;“女记者”在大家的目光中表现出了充足的干劲,她示意搭档摄影师把繁老头看好,免得老头子跳起来咬人,而后取出自己的手机,表演魔术似的,把“道具”展示给在场的观众们看。
“这是一部普通的手机。”“女记者”说。展示完手机,她面对镜头:“唔,按照巴利先生的说法,我们只需要用这样一部手机,就可以把大街上的虚拟人剖析得明明白白了。他们是伪装者,我们作为真正的人,一定要懂得保护自己哦……嘻嘻,电视机前的小朋友们,是不是找到理由要求爸爸妈妈买手机了呢,哈哈。哎,家长朋友们,现如今手机真的已经是生活必需品了……‘安全’意义上的生活必需品。唔,我虽然还没有当妈妈,但我觉得还是有必要发言:做家长的不能只会‘禁止’,而不会引导哦。”
现在正在录制的,原来竟然是一档娱乐节目。
一档没有框架,主持人想到哪儿就说到哪儿的节目。
“女记者”低下头划动手机屏幕。片刻,她抬起头开心地说:“啊哈,找到了,巴利先生的公司开发的app。”她举起手机把app的图标凑近镜头,活泼地说:“嘻嘻,巴利爸爸一直以来都是我们节目的赞助商,没有巴利爸爸一直以来的支持,就没有我们节目的今天。虽然巴利爸爸你改行了,但我们一直很感激你哦,现在这则免费广告,就是我们节目的友情赠送哦!”
说完,她朝人群中瞄了一眼。人堆里站着一个大雨天还不摘墨镜的女人,这女人应该是位随行导演。“女记者”看她是因为怕自己说错了话,但导演没反应,于是女记者又放心大胆地瞎扯了一通其它闲话。
“大家现在就可以动动小手,下载这款app哦。”女记者说。
现场观众们有不少都行动起来,在自己手机的应用商店里搜索女记者推荐的app。“啊,原来许多人都不知道这个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