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之适时地往后退,避免姚父的脏手薅到自己的头发。
“对不起我没气够,两位还是自己玩吧,”路之说,“反正船上有吃的有喝的,而且各位平常貌似也没有下船的活动。”说完他弯下腰把刚才随手一搁的船桨往自己这边拉了一点,于是错失机会的姚父回身掀开隔板,胡乱翻找一通,看还能不能找到其它打人的工具。
“自己解好咯,”老树根对烦躁的晚辈说,“自己解吧。”
“你……要爬上去?”姚父忽然平静下来,而后用一种惊疑的语气问。路之站到船沿上,伸手抓住了血色巨人质感奇异的皮肤,用行动回答了对方的问题。巨人的皮肤像气球,人的手指嵌进去时会抓出凹槽;不过这种“气球又比真正的气球硬上许多,其下陷后产生的反作用力很强,攀登者容易被这股力抛进海里。
“你又不是姚一。你以为自己爬得上去啊?会摔死的。”姚父下意识要上去拉他,不过烦人的铁链把它给拽了回去。
劝说什么的,对路之这种表面守规实则喜欢越矩的人来说,无疑有很好的助力作用。两年前姚一也对他说过“乱跑乱爬是会死的”之类的话,就像在厨房里c-ao刀的大人拼命把小孩子赶回玩具间那样急切。不过厨房里的大人没有想到,小孩子已经推开玩具间的窗子,顺着空调机在几个房间里穿梭过很多次了。
见自己好心好意的提醒没效果,姚父坐下来,冷笑了一声:“爬出那个洞的人,都会向往着外面,我还没见过谁心甘情愿回去的。哎,那边不是你家吗,游荡者们整天挂在嘴边的话,不就是‘我要回去’吗。”
路之:“……”
“喂,我说,你以为姚一把你留在身边,是真把你当成了亲人?”姚父仰头盯着锡箔纸餐盒的裂口,“我们家族的人会寻找继承者,继承者的人选不排斥没有血缘关系的人。我的意思是,姚一看中了你,他很快会让你代替他的位置。是我把姚一带大的,没人比我更了解他;他向往自由,等培养出合格的继承人,他就会撇下你,加入我们,和我们一起在森林之外探索了。”
路之低头扫了一眼木舟,目光没聚焦到任何人脸上:“你是说姚一每天都在期待‘退休’?”
姚父:“他的心根本不在森林里。他怀疑自己所做的事情的意义,于是他把家族的秘密透露给了更多人,结成团队,目的是分摊责任,以让自己有朝一日可以脱身。你也只是他计划中的一环罢了。”
在y-in谋里,姚父说不定会是个成功的游说家;可惜这里没有y-in谋,他胡来一气,只能说明这片海把他的内心扭曲得不成样子了。损人不利己的事情很蠢,不管在哪里,这句话似乎都有价值,能在滑稽的人脑袋上扣一顶写着我是笨蛋的帽子。
路之笑了一下,接着往上爬。想来他还得感谢姚父;之前他以为在别人眼中,自己在姚一那里并不算什么重要的人。
“神明会谴责你的!混账小子!”
姚父气急败坏。
船上三人的状态,就像躺在寝室床上空想世界人生的中二少年。单薄的认识是他们脑子里基本架构,棉絮般的想象力则填充其中;脑袋一进水,棉絮便膨胀了,膨胀到能顶破人类现有的知识框架,触及到宇宙终极奥义的地步。于是他们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外明世态炎凉内晓人心险恶,高深的言论张口就来;如果有人指责他们的棉花是毫无营养的存在,便心神崩坏,一通狗吠。
情有可原。姚氏祖孙没书可读,又懒于做点实事;在一片未知的苍茫中,编纂点慰疗心灵的神话,也算自我救赎的方式了。
只是这一家族以“探索”为己任,沦落至此,未免可气。
不知道是技术问题还是主观思想出了问题。锡箔纸森林算是指望不上这帮人了。
路之越来越能明白姚一抓着姚父时的气愤。这种气愤是,在狼爸手上辛苦长大的儿子,最后发现故作神秘的父亲连狗熊都不如。儿子很难不把自己的未来映sh-e到父亲身上;形象崩塌的父亲让姚一觉得自己一直以来都在一条通往“行尸走r-uo”的路上走。
路能不能在姚一这里分岔,真不是他能不能坚定意愿可以决定的。
路之再次往下看的时候,床上三人的脸已经是五官模糊的三个点了。关注脚下离地面有多远应该是攀岩者的忌讳,反正路之有点头晕,左脚甚至在赤色巨人的皮肤上滑了一下。没有保险绳,支撑路之坚持的原因之一,是只要自己成功爬上去,便又多了一个混江湖的技能。以后要是回去,可以找个地方表演徒手攀岩,用绝活赚钱,省得吃那位叔叔的用那位叔叔的,不自在。
想想真挺不错的。头不晕了手脚不滑了力气也大了。唔,理想让年轻人之所以是年轻人。
不久,路之已经爬到了稍稍伸手便能碰到锡箔纸餐盒裂口的位置。裂口最低的地方有被缝补的痕迹,一看那粗糙的“针线活”,路之便知道这是姚一拿着匕首和那几根线的杰作。裂缝并没有完全弥合,那块草叶般的尖利锡皮依然刺眼,是可以把人瞬间捅穿的模样。
路之再上去了一两米,便摸到了针脚。
白线被缝得很结实。
通——
突然,“锡箔纸餐盒内部”,一声巨响伴随着强烈的震动爆发了出来。路之下意识在凸出来的餐盒锡纸上抓了一下,手被割破了皮,但好歹没被震下去。紧接着,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