运气好的时候,他能在山间找到一间猎户留下的木屋,有时甚至会挂满风干的肉脯,还有几瓶蜂蜜;通常是郊外的一座荒庙,烛台落满灰尘,挂着蛛网,屋顶有洞,晴夜可以看星星,雨夜却不停漏雨;还有几次,实在没办法了,就抢夺个兽洞将就,睡觉的时候又冷又硌,气味还难闻,野兽的骚味、洞口的尿味、鹿骨的腐味……
明天出了客栈,他就打算去郊外寻个安全之所,等过了立秋再继续南行。
十七少进店后选了张靠角落的桌子坐下,老板娘正用涂满凤仙花的红指甲拨打算盘,抬起吊梢眉扫了他一眼,神色一动。店小二刚想过来招呼,老板娘就使了个眼色,小儿便知趣地转身招呼别人去了。老板娘踏着一段风骚,亲自过来问:“客官,要点什么?”声音黏稠,拉得出丝。
这类女子,十七见过一些。她们精明世故,泼辣奔放,一只铜壶煮三江。她们的男人一般不在身边,有的干脆没有男人,若见人,便主动撩拨,愿者上钩。事前不忸怩,事后不纠缠。但你若想因此减免了酒钱,那可是休想,她们虽不会跟你要暖床费,也绝不会白供你吃喝,一分一厘都算得清清楚楚。情是情,钱是钱,快活是快活,生意是生意。这正是十七少喜欢或者说欣赏她们的地方。
自从与无双子同行后,十七少的艳遇就明显减少了,因为两人如影随形,凡是有眼力见的,都自知插不进手。虽说减少,也不代表没有,毕竟两人江湖年少、英俊潇洒,难免会招蜂引蝶。十七少总觉得自己是更帅的那一个,所以姑娘们跟他调笑,他觉得很正常,若是跟无双子调笑,他就会很不爽。可气的是,无双子涵养功夫特别好,姑娘们再过分,他也不生气,总是顾全对方的颜面,一脸波澜不惊,只不接话。每到这个时候,十七少心里总会产生一种微妙的妒忌心,让他千方百计把姑娘们的注意力拉到自己身上来,比如柔情馆那次,若不是玉露坐上了无双子的大腿,他也不会去强亲她。
老板娘的小腰轻轻靠在十七少的手臂上,问:“来壶酒吗?”
“不知哪种酒好?”十七少巧妙地动了动手臂,既像在躲开她,又像在迎合她。
“你可以先尝尝。”老板娘一语双关地抛下一个媚眼,扭腰去柜台倒了五小盅不同的酒,端到无双子的面前。
无双子刚想拿起一盅尝尝,老板娘道:“等等。”
只见那凤仙花的红指甲,从桌上竹筒里抽出一根筷子,伸进酒盅,点一下,递到无双子的唇边。
无双子的唇边浮起一个微笑,他抬起头,眼睛勾上老板娘,他伸出舌头,贴着筷尖底侧,缓慢而用力地一舔,将那一滴美酒卷入唇舌。挑一下眉,漫不经心地说:“来三坛。”
对他来说,什么酒都是一样的。他就是再尝一千种酒,也不会喝出“三碗不过岗”的滋味。如果喝不到自己最爱的酒,那么喝什么也都无所谓了,买醉而已,何必认真。
十七少喝完两坛后,就醉倒在桌上。不知过了多久,店里的客人慢慢多了起来,有一桌的说话声吵醒了他。醉眼朦胧中,十七少以为已经到了晚上,或者是第二天,而酒壶残留的余温告诉他,顶多只过了一个时辰。以前他总嫌日子过得太快转瞬即逝,现在却有一种度日如年般的煎熬。
“你这丫头!叫你不要跟来,偏要跟来,碍手碍脚,害得峨眉派错过最后的决战!”
“娘!这可不怪我,谁知道魔教的暗器那么阴险,我伤在腿上又走不快……”
“是呀,是呀,师太您别责怪小师妹,峨眉派杀了魔教长老,也算立了一份大功!”
十七少认出了铁冠子的声音,眯眼看去,离自己两三桌的地方,铁冠子和一个师太、一个美貌的少女,同坐一桌。看这个师太的佩剑和气度,估计就是峨眉派掌门了。
他转眼瞥见少女的剑上,挂着一枚红穗碧玉,十分眼熟。他随即想起来,无双子抵酒钱的那枚玉穗,和她挂的这个,是一对。
他不露声色地趴在桌上,埋着脸,继续装睡。
“腿怎么样了?还疼吗?”师太的口气软了下来。
宫云裳摇摇头:“不疼了,好得差不多了,妙藏大师的伤药果然很灵。”
“也不知永寿峰战况如何。”师太担忧地问。
法王在永寿峰闭关,妙藏法师带领众豪杰前去围剿,若追魂大法尚未到第九重,则结果没有什么悬念,但万一……就难说了。
铁冠子答道:“师太放心,今早我刚接到前方的信鸽,魔教山下的四个分舵已经全数剿灭,右护法乱战之中暗算妙藏大师,被大师兄的快剑挡下。”
“泉哥哥受伤没?”宫云裳急切地问。
十七少竖起了耳朵。
“大师兄没事,只可惜丐帮符长老、莫长老战死,少林妙玄大师重伤,魔教余孽一个也没能活下来。”信上说这一战杀得天昏地暗、血水横流。“现在大家已经将永寿峰团团围住,谅那魔头插翅也难飞!”
听到无双子没事,十七少稍稍放心,但听到魔教全军覆没,他又五味杂陈。自己恨透了魔教,本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