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年前,他去医院看卞美英时,在锅炉房看到巴掌大的小广告,求肾源,六十万一颗肾。生物课学过,人有两颗肾,割掉一个还能活。六十万肯定能救活卞美英了,他想,只要妈妈活下来,爸爸就不会病;爸爸不生病,哥哥就不会生气,他就不会被卖掉,不会被砍断四肢,变成乞丐趴在路上……
“哥,你让我干什么都行,别不要我。”
他真是吓坏了。
年三十一早,路春江去家附近的超市做年前最后的采购。他本来想叫路西同去,路西夜里睡得晚,九点多还没起床。路春江就自己骑着车晃悠着再去买点儿瓜子和糖。超市人山人海,都是携家带口。买东西就花了半小时,排队付款却等足足一个钟头。等到回家,路西起来了,坐在床上,低头玩手机。
“咱得包饺子。”路春江说,“你想吃白菜的,韭菜的,还是茴香苗的?”
路西眼睛盯着手机,“都成。”
“那就白菜肉的吧,还得包个素的……素三鲜?”
路西“嗯”了声。
就两个人,根本用不到很多馅儿。路春江剥了棵大白菜,切碎了,拧掉水,混上碎猪肉。他买了两挂鞭炮,晾在阳台。“盼盼,你去收爆仗,搁暖气上烘烘,别潮了。”
手机响了,是斌子。“干嘛呢,在哪儿过年啊?”
“在家,我弟回来了。”
“去,那臭小子还知道回来啊?成,你有地儿过年就行。我妈说,你要不愿动,就来我家吃饺子。”
“谢谢姨了!”
一会儿方达打过来,“你在哪过年啊?”
“在家,我弟回来了。”路春江又说了一遍。弟弟回来了,他家有人了,不是他自个儿孤零零过年了。这让他心情像吹了气的氢气球一样飘飘然飞了起来。虽然他和路西有误会,可毕竟是兄弟,有什么过不去的呢?和好了馅子,他转身去洗手,却看到路西站在水池旁边,脸色阴晴不定。
“你……”路春江的手沾着面粉和零星的菜叶子,“起来了啊。”
这话说出口有点嘲讽的意思,他赶紧换了笑脸,“去看电视,我买了瓜子和糖。你喜欢西瓜子的那种,对吧?还有果冻。苹果没洗,你要吃得削皮。”
路西说,“我不是小孩儿了。”
路春江轻轻地用肩膀挤开路西,拧开水龙头洗手。路西小时候喜欢吃果冻,路春江也喜欢。最开始他把有果肉的藏起来,给路西吃那种半透明的便宜货。即便如此,路西还是欢欢喜喜地感谢他,小嘴儿抹了蜜一样,“谢谢哥,哥你真好。”
“我买了海参,发好了,再调个黄瓜海蜇头。咱俩怎么也得六个菜,我数数……啊,我新学了个川菜,水煮肉片,你吃辣不?还有番茄牛腩。这几个了?凉菜再来一个,松花蛋豆腐?”
洗手的空档里路春江又接了个电话。这回是同事的,潘巧嗓门特别大,“小路啊,给你拜个早年了!”
“潘姐,谢谢了啊。”路春江夹着手机,“在哪儿呢?”
“在我对象家!你初几有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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