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
冥王那叫属下无从猜测的心情便莫名地与唇角一起,微微上扬了一点。
阿多尼斯做梦也想不到会是这样的原因,他恭恭敬敬地退回了原先所站的左后方,只能从冥王忽然改变的行动里推测,对方大概是厌倦了继续玩撕胳膊的血腥把戏,才会降尊纡贵地亲自取走厄洛斯背负的箭囊和小弓的。
口头上的批驳可损伤不了肉厚皮实。
把小爱神与他亲爱的母神面对面捆着,接着他神色沉静地取了一支箭,也不管那是金制还是铅制的箭头,搭在被他宽阔的手骨衬得更袖珍的软弓上,距离近到连瞄准都显得多余——经验丰富的猎人被猎物踹下了自己布下的陷阱坑里,为捉弄他人种下的苦果被摘下树后兜兜转转,最后回到了原主的口中。
冥王就这么态度随意地挽起弓,冲着阿芙洛狄特被迫暴露出来的后心射了一箭又一箭。
爱神初回还不知厉害,然而很快就被折磨得苦不堪言:上一瞬犹被金箭的力量蛊惑得对其心生厌恶、坚信厄洛斯丑陋不堪,恨不得尽快远离;下一瞬又被煽起狂热爱恋的烈火,他便成了她眼中独一无二的珠宝,是宇宙里最可爱的人儿,光捧在温软的手心里日日相伴也不足以表达这份喜爱之情。
她就这么被强迫着不断在冰冷和灼热间切换着,像是未消融的冰雪被掷入炽日的怀抱,又像是滚烫的热油坠入了一汪冰水,恐怕连咽喉被强行灌入苦艾汁都不至于这般叫她煎熬,体内充斥着矛盾和焦躁,娇艳的脸庞失了血色,神智混沌,片刻不得解脱。
“尊贵的冥王呀,求你不吝慈悲的谅解!”犹如濒临溺亡的落水者,她羞愤欲死,痛苦地揪住那能夺回难能可贵的短暂清醒的几瞬,意志本就薄弱的她彻底掘弃了之前要誓死顽抗的傲慢态度,泪眼朦胧地攥着拳,卑微地请求着:“你公正地主宰着辽阔死寂的冥土,叫被捕捉的亡魂在最终的住所安息的王者,总有能力将被困入苦难圈套的灵魂解放,叫人畏惧的蜜蜂却酿出甘美的稠汁——”
从阿多尼斯欣赏这一幕的角度来看,哈迪斯根本连眼皮都不曾抬过一下,而爱神那习惯扯得冗长的前缀不过说了一半,下一支箭簇毫无怜悯地又没入了背部那欺霜赛雪的细腻肌肤,叫她再次陷入泥沼般的病态狂热。
植物神从中深深地意识到了,在冥王面前保持说话风格简洁的重要性。
“陛下,”在高速的消耗下箭袋马上就要见空,阿多尼斯朝安静祥和的天空望了眼,小心地斟酌了番,温声劝道:“娇嫩的花朵总有嘶鸣的蝮蛇守护,鹿群的住所有狼群出没,适合罪恶滋生的温床永不只产出一根毒草。”
再这么射下去,后知后觉的护花使者便要来拼命了。
“无妨。”
冥王头也不回地说着,硬是将剩下的最后一根金箭射到阿芙洛狄特身上,又解了她的禁锢,满意地看美艳绝伦地爱神如痴如狂地搂着昏迷的亲子缠绵热吻。
阿多尼斯试探道:“那……”现在?
哈迪斯不直接回答他的问询,将空空如也的箭囊和小弓随手一扔,看看丑态毕现的美神,又看看眸光清澈、气质绰绰出尘的植物神,忽然极其自然地攥住了阿多尼斯垂在身侧的手。
这过于亲昵的举动叫阿多尼斯完全没反应过来,被扯着走了好几步,才勉强稳住趔趔趄趄的身形,带着一头的雾水,适应着跟上对方的节奏。
“我敬爱的兄长哈迪斯啊,是什么驱使与欢乐绝缘的你踢开繁荣无趣的公务,不再端坐隐秘的冥府王座跟罪孽深重的塔尔塔洛斯囚徒为邻,也不青睐哀鸿遍野的战场,而把难得窃出的闲暇耗在朗朗白昼的映照下?”一道洪亮有力的声音突如其来地响起。
与此同时,掌管天空的神王的身影也在空中显现。
年岁恒远、相貌不老的神祗总以他最引以为傲的英俊一面示人,也好俘获无知美人的芳心,诱哄她们献上珍藏的冰清玉洁。
被那双鹰隼般锐利的眼锁定,阿多尼斯如芒刺在背,不安地抿了抿唇,反射性地就要撤回被紧握的手,结果冥王非但不放,还不动声色地重捏了一下,叫他吃痛地“噫”了出声。
坐在高处的神王将这小小的互动尽收眼底,得不到一贯冷漠寡言的长兄的答复,心有盘算的他也不气不恼,自顾自地笑了起来,一边仍放肆地盯着植物神看,一边略带戏谑地调侃不苟言笑的兄长:“你何时成了绿草的友人,连乌鸦刺耳难忍的嘶鸣也不叫冷峻的眉头聚起,柏树汁液溢出的芳香难道真叫威严的冥王萌生欢喜?”
神王语调里的另有所指,再加上那份刻意释放的威压,令方才的话语给被暗示了的阿多尼斯不适地蹙眉,忍不住往淡定至极的冥王身后挪了一小步。
哈迪斯神情沉冷,缓缓地摩挲着神杖上的黑宝石,忽道:“下来。”
“既然是兄长的要求,那我定将接受。”宙斯浑不在意地自云端一跃而下,阿多尼斯顿觉压迫感大减,而这显而易见的保护架势,也叫宙斯更肯定自己寻得了这乍看无懈可击、实力高深莫测的兄长的破绽。
他笑意越发玩味地建议:“现你有闲暇听取鸟儿的娇啼,何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