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和商场”的对面,在和字体同样高度的落地窗内,男人从旋转椅内起身,点燃一支烟,漫不经心地深吸一口,缓缓上升的烟圈挡住了街道上川流不息的车海。
“白总,小丁总已经召回正在休假的商场管理层,此刻……”
“知道了,”白玉堂点头,看一眼脚下的浮世人海。六年的长度是几千个日夜,这几千份思念带来的甜蜜与苦楚,带来的绝望与悲伤,他总要讨个说法。
所以,他回来了,来见他的人,来找他的心,他的魂。
会议室内,各部门主管面前的平板电脑自动播放着有关“昭和商场”的资料。
丁兆蕙揉揉眉心,看一眼左手边的展昭,见他眉宇间俱是平和,几个念头在心里转了转,不由叹口气。
原本就没指望大家会在短时间内想出对策,通报了“昭和”入驻本市,营销方式和促销策略又分明是针对他们而来这件事,丁兆蕙挥挥手,示意散会,“展经理,留步。”
展昭坐在原位,等所有人退去后,才看向丁兆蕙。
看着那双波澜不惊的眸子,丁兆蕙有一股冲动,“昭,对……”
“对不起,丁总正在开会……”会议室外传来助理焦急的声音,丁兆蕙微一蹙眉,见助理推门而入,满脸焦急与愧疚之色,“外面有位白先生要见您,我们阻拦……”
丁兆蕙抬手打断助理的话,他听见由远及近的脚步声,尚未开口。一旁的展昭忽然起身,道:“丁总既然有客,展昭就不打扰了。”
依展昭的聪慧,应该想到来者是谁。丁兆蕙看着展昭泰然自若的背影,竟有些茫然了。多年未见,就真的不想念吗?然而,今天这种局面,难道不是包括他在内的所有人一手促成的?所以又有什么资格,去议论白展二人。
若说不期待那是假的,只是未想到,会见到那人的背影,依旧身姿挺拔、依旧沉静坦荡。白玉堂只来得及看见展昭从另一扇门消失的背影,他抑制住追上去的冲动,转身看向丁兆蕙,像是多年未见的老友,“小丁,好久不见。”
丁兆蕙有些不知所措,那日白玉堂如同宣誓一般,坐在长桌的另一头,手中把玩着一只打火机,看似漫不经心,实则不容反驳,“此次回来,我只为展昭。”
这已经不是当年跟在他们身后的弟弟了。无论展昭还是白玉堂,无论家族之内还是亲友之外,这两个人已经褪去了稚气和热血,唯剩一身坚定和成熟。
瞧,当年风靡校园、引无数女生竞折腰的白玉堂已经学会不动声色的威胁好友了。就连往日温和内敛、美好如同阳光的展昭,都学会了用倔强和沉默来应对不友好的一切。
落地窗外,展昭的车才刚开出广场,一抹张扬的白就追了上去。
丁兆蕙忍不住笑了,笑得无奈而苦涩,他长长地舒口气,幸灾乐祸地想,他们这群人当年棒打鸳鸯,如今遭报应了吧。这两人哪里会放弃彼此?不知大丁和大白如何应对,尤其是大白。听说,白玉堂另辟商路,如今已执有白家的一半产业。白家上下正在头疼,是妥协还是妥协呢。若不如白玉堂的愿,这家伙则叫嚣着要从白氏分出去,虽这一半是他挣的,但到底归白氏旗下,面上也不好过。
想起白玉堂一身“从前全世界与我和展昭为敌,如今,我为展昭与全世界为敌”的气势,丁兆蕙忍不住拿出手机,“噼里啪啦”地敲上一阵,“小白,你确定展昭会接受??”
白玉堂正在心塞,一眼瞥见手机屏幕,丁兆蕙那小子还打了两个问号,气得他差点摔了手机。冲动是魔鬼,冲动是魔鬼。白玉堂紧握方向盘的双手,连骨节都泛了白。这一个月来,他用尽了方法,却只能看到展昭的背影。他不明白,展昭为什么要躲他。
展昭在楼下看见等在外面的欧阳春,笑着迎上去。
“欧阳学长。”
“小昭,”欧阳春拍拍展昭的肩膀,拿出一份红色请柬递上去,道:“来。”
展昭接过,笑弯了眉眼,道“一定。一起吃饭吧。”
“不啦,最近快忙疯了。等你和月华结婚……”欧阳春本就是个大大咧咧的人,倏忽想起丁月华已出国,不禁皱紧眉心止了话头,重要的是,他看到了一个久违的人,正站在展昭身后不远处,“小白,好久不见。”
提到“丁月华”的时候,展昭依旧笑眯眯的。听到“小白”两个字,欧阳春感觉到展昭的不自在。个种曲折,他有所耳闻。感情这回事儿,又有谁理得清。
展昭一直背对着白玉堂,他尚未想好要如何面对。这就如同早已习惯愿望落空,却又突然成真。那种不真实感,促使他首先想到的是确定真伪。以及经历过很多事情后,他隐隐有些悲观。
对他而言,白玉堂是救赎,又是魔鬼。
他很想转过身,坦然而无所谓的说声“好久不见”。
温柔细腻的触觉带着小心翼翼地试探,展昭察觉到白玉堂妄图牵过自己的手,忙向前走了一步,回转身,笑道:“白玉堂,好久不见。”
他看到白玉堂眼中的受伤,却无能为力上前一步温柔相待。
白玉堂凝视展昭片刻,忽然笑了,笑得肆意张扬,“猫儿,我是玉堂,我回来了。”
展昭不得不承认,这句话,他在梦里听见过很多次了。如今白玉堂是真切地站在他面前,他恍惚觉得,高大俊逸的男人有些熟悉,但更多的竟是陌生与遥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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