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犀目光投向托盘。两张红钞换一个代币,连顾犀第一次买的,三百六十枚。“初次见面送我这么大礼?”
“不算初次。昨晚见过了。也或许你今天运势旺。”
荷官新换一杯酒,识相地退开了。
“你回来还不久吧,这么豪,真该早认识你。”顾犀玩味地望着,樊云散着头发,比前一日看到更显得文弱。
顾犀继续道,“很好奇。觉得你和传闻里不太一样。”
“传闻?”
“我这个人一向直来直去,不要介意。别人说你从前在外地读书,家里不大支持,手头一直很紧。”
“好奇我暴发户心态?”樊云轻笑,“缺钱有缺钱的过法。现在不一样,花钱买时间,何乐不为?”
“人能跟随境遇随时调整心态,再好不过。”顾犀不吝赞扬。“但我以为你会说‘花钱交个朋友’。”
樊云视线飘开一瞬,“这种话我说不出口。”
顾犀坐着,樊云站着。声音都不高,恰恰两人不必刻意靠近即可听清楚。让樊云奇怪的是,并不感到尴尬。
“顾小姐也和传闻不同,原以为应该在□□的牌桌上见到你。”
“我是什么样的人?玩牌的又是什么样?”
樊云略微思考,摊手道,“兴许我只是电影看多了。”
顾犀大笑,又道,“这个呢是没什么戏码好拍,不过老虎机有老虎机的好处。”
“在机器面前,我只管投币,知道结果显而易见,要么赢,要么输。八个币,返回来五个。怎么样?机器告诉我是赢。投币,按一下,等着钱吐出来。只有我和它。机器总不会骗人。”
“是吗?机器也是人编出来的。甚至于,不知道输赢凭什么算出来,这都不是一场公平的游戏。”
“因为你没把游戏当消遣,而是决斗。”顾犀夸张地耸肩,“从门口进来,那些老派的赌桌多,还是机器多?玩一轮,加码,哪个快?
“看看周围椅子里这些人。他们尝到甜头,在那么一小块地盘,用不着费力思考。你很清醒,但我敢说你没有真正开始玩过。投入进去,让它带着你走,进前所未有的世界。到时候再看你什么感想。”
樊云轻笑,面上未置可否,“赌场的学问,你是行家。”
顾犀没所谓地笑了笑。
“其实我也有礼物送给你。”
樊云微微扬眉,以示兴趣。
“不过在那之前,有个小问题。”
“请讲。”
“有种说法,我听到很久了。说你不愿接毒品的生意,不许手下吸?”
“是。”
“态度这么坚决,真难得。有原因吗?”
樊云下意识向四周瞟。
“不用紧张。赌徒就是这样,哪怕旁边打起来,没人会关心。”
“真当做‘消遣’,还会有‘赌徒’?”樊云脱口而出。
顾犀报以宽容一笑。
樊云想自己一放下盘子,她马上伸手过来,分明早发现自己进来。如果顾犀口中这套关于赌博的法则有例外,她自己就是其中之一。
“直截了当问我原因,你是头一个。有一些故事,我没有和其他人讲过。”
顾犀只是微笑着,愿闻其详的表情。
樊云低垂眼帘,睫毛微微翕动。这一刻的神情,揪出顾犀散碎的记忆片段。樊云抬眼捉到顾犀表情的一丝异样,惊疑在目光中显出来。但两人似什么都未曾发生,各自恢复原样。
“如你所说,我出去念书,家里不支持。从这边上火车的时候,身上只揣了不到两百块。
“我找人借钱,对方开出条件。让我跟着一批人走,带货出去。这样就不算借,是我自己挣的。
“坐火车,那条线时间特别长。中途还有一次转车。前半段没有问题。最后快到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被便衣盯上了。盯上这批人里面几个女人。我没事,可能学生打扮,没有人怀疑。
“到了地方,我们要统一起来,验货。车子开了很久,面包车,玻璃都糊起来,七八个人挤着,都在火车上颠了两天一夜,空气里全是酸臭,还有人抽烟。不知道开哪里,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到头。”
樊云停下来,不同于易非听时的崩溃,顾犀脸上很平静。当然,陌生人的故事,再惊心动魄,不过是个趣闻。樊云想,之后发生的情景,对她来说是至今都不时发生的噩梦。因为这一次带毒,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办法正常饮食,严重到胃出血。但是讲给顾犀,她很可能没有任何感触。
“半夜到地方。下车的时候天已经亮了。整个过程算下来大概有四十二个钟头。时间太长了,你可能知道那种包装,避孕套套着袋子,很容易出问题。
“我们被集中在一个房间。一人发个盆。有男有女,中间隔个帘子。像牲口棚。
“数清个数,从屎里把东西洗出来。就算这样,当时没有半点羞耻心,四十几个小时紧绷的状态,人都木了,只想着终于完事了。真的,运气很好。两天,六千块。
“我当时快搞完了,门外忽然很吵。走出去看。有一个在车上就讲头晕恶心,应该是包装漏了。躺在地上,抽搐,吐血。我们当时呆的地方,估计就是郊区一个平房,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能怎么样,看着她死,还要希望她能多拉出来一包。都是钱。
“当时就在她旁边,隔着一步距离。有犯瘾的,捡出一个不知道被什么人用了多少次的针管,旁边又乱又吵,就在那里,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