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喊被封在喉咙里,抽气以外再也发不出任何声响。匕首轻快地抽出,再狠狠捅入,直到刀柄贴到皮肤。
心脏骤然狂震。眼前的强光晃起来,拢起一片漆黑。
杀手不知道怎样跑掉了。只是恍惚的一刻,再没有力气支撑躯体。樊云踉跄着,没有触到墙壁就瘫倒在地。
手抱着剖开的创口,血像装满的水桶底打破了缺口,不可能阻拦。
疼痛里混杂着麻木。与其说是惊讶、痛恨,实际是,不甘心。明明就要到了,她只希望能等到。
越濒临尾声,越脱离了对死亡的恐惧。但死亡的脚步并不由她的漠视放缓。
意识被逐渐晕眩淹没。
呼,吸。
脑海里仅剩下的念头。放慢呼吸,等待着,拖再久一点。
每一次费力吸气,却好像再也没有氧气进入血液。在漫长的吸气里,黑暗具有粘稠的质感,不断挤压,覆满全身。
窒息一般,樊云从睡梦中缓慢地抽出。
“嗐……”
大张着口喘息,瞪大眼睛望着浸在黑暗里的房间,在这里,过分清晰的梦境消失无踪,寻不出一丝端倪。
冷汗浸透了睡衣。
当然是一场噩梦。但从来没有过这样的体验,感觉到濒死,惊恐痛苦,甚至已经隐约意识到是梦,就算不能主宰也可以轻松脱离,偏偏强迫着自己忍受。
这场梦即将结束,醒过来平复呼吸以后或许理智压抑ròu_tǐ的恐慌,可以具备在结局中彻底消解的勇气,但梦中止了,就不再会继续梦下去。
樊云很清楚,梦里,她一直等着易非出现。
第二天樊云起得迟了。
换好衣服,餐厅里保温饭盒已经装好。樊云提着袋子下楼,进到车库,意想不到多停了易非的车。
心里默数,第十三天。
格外拉长的时间供她回忆,供她犹豫,让她辗转反侧。但仅此而已。
易非夹着滤嘴细长的女烟,从车后座迈出,纤白的小腿从纯黑长裙的裙摆中滑出。樊云愣了一刻,想问怎么等在这里不进去。
不及开口。
“这是江于流,小江,以后她跟着你。”易非站在敞开的车门前,袅袅婷婷。
好像这十三天并不存在。
好像从前发生的一切也不存在。
好像她们只是不再亲密的姐妹,父亲病重,共尽一份家庭的责任。
如果人生不过是出戏剧,这一幕,每一幕,易非划分角色,她当通力配合。
樊云缓缓调转视线。
一个小脚牛仔裤t恤衫的短发女孩,比一般女性稍显高大结实。
叫女孩可能过了,樊云感觉年纪与自己相仿,可能还要大。
江于流率性地将手臂搭在樊云车顶边沿,面带笑容,叫樊云,“老板好!”
易樊云眯起眼,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易非道,“上我的车,我跟你一起过去。”
保镖兼司机小潘打开另一边后车门。樊云把车钥匙扔给江于流,绕过小潘的殷勤,径直上副驾驶位。
易非毫不在意地坐下,按熄了烟。
车载香氛淡淡的香气盖不住烟味。
至少等了一支烟的时间。易非在想什么?
☆、归梦湖边
音响流泻着早春天气一样明丽的日系后摇。
衣食住行样样便利。
这是易非的早晨。
她在两千公里外挤地铁时,眼前从不曾有过这座驾里的具象。两人一前一后身体舒展在安宁的阳光和音乐中,各自内心纠结。这一秒压进记忆,受时光封存,又将在某个纷纷人海的通勤时分豁然浮现。涌动人潮里游魂一样迈步时,仿佛早已释然地吸气吐气,却忽然因为尖锐的遗憾卡住,茫然四顾。
“你脸色很差。”易非像漫不经心道。
“嗯?没有吧。”
“吃饭了么?”
“早饭?没有。起晚了。”
樊云显得心不在焉。
“两个饭盒一个汤盒?嗯?只一个菜一个汤?”易非轻轻一瞥立马发现问题。
“嗯。”
“那你吃什么?”
“我跟着吃。”
“专门交代好给你另做。她自作主张?你怎么这么惯着外人?”易非语气冰冷。
樊云微微皱眉,“不必要费那个功夫,有饭就行了。”
“跟爸吃一样的?鱼你嫌腥,又不爱吃;要么就是粥,又要清淡,都是没有味道的……净是汤汤水水,不腻?”
易非絮絮的语气,樊云觉得太陌生。一大清早,说的都是些什么不相干的呢?
只字不提前一晚易然带她过去吃饭,不提那时那刻她在和齐磊烛光晚餐。既然要结婚都不必告知,借口事忙躲着自己,倒不如索性把“相敬如宾”贯彻到底。
“爸满意就行了。这才几天,新来那个护工,爸看他哪都不顺眼。”樊云压下心里的冲动,试图转移话题。
“护工是护工,保姆是保姆。我在的时候爸怎么不挑错呢?”
已经明显是嘲讽的语气。易非坦坦荡荡,是她要心虚。
樊云沉默一阵,服软道,“得了,小的知错,这种事您就不用费心。”
易非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气。离开家七年独身在外,一切不也都好好的。难道还要人照看吗?
明明骨子里极其固执,表面上却含糊着一副顺其自然的样子。究竟要被推着,还是牵着别人走?
“行啊,保姆都使不动。那你自己高兴就好。”
小潘始终目不斜视,好像完全听不到一样。女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