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面铃声响个不停。窗外狂风大作。
在攫取心神的喧闹里,易非听到幽幽的一声叹息。樊云低哑的声音,说,我很爱你。
易非感到被困住了。
大厦将倾。
☆、白骨如山鸟惊飞
江于流车停回夜店,七拐八拐进去,望到卡座,又有两个人坐回来,唐予歆已经不见踪影。江于流想了想,没有靠近,随手把车钥匙丢在角落里。
似乎是台风将至,四处呼啸着哀鸣。走在街头,望着零星飞矢的车,刺眼的灯光从眼前不断地掠过,夹着隆隆风声。江于流几乎站不稳。酒精适时地翻起。眩晕,恶心。江于流到墙边,弯下腰,抠着喉咙吐出来。
站直身体,风一吹,似乎完全清醒。在这样的时刻,清醒只意味着铺天盖地的痛苦,不能后悔,又需要找更多理由妄求心安。
初次听到唐予歆的计划,江于流大吃一惊。为什么晏君的复仇落在毫不相关的人身上?
“不然怎么办?买凶杀了易非?”唐予歆摇头。
对身边人下杀手。唐予歆面慈心狠。
唐予歆说通过易家的关系,郁安成身上绑了几个账号,价值高到能拿下s市中心最高的几栋楼盘。经济侦查严密布控,易家滴水不漏。但是一旦出现变动,例如郁安成一死,这笔钱的流动足以使易家现出端倪。
况且郁安成是在易家的营业场所沾染了毒品,于公于私,同情郁安成的人不会让易家的生意好过。
还剩一个理由唐予歆没有说出。她不必说,江于流心里明镜一样敞亮。
从樊云回到s市起,江于流一直在她身边。实施一场犯罪,再小心安排,毫无痕迹是不可能的。如果江于流被挖出,一定牵涉樊云。易家的结盟将倍受打击。
唐予歆现在还不会明白为什么选在这一天下手。她不可能知道樊云这一晚的计划。江于流自己都不知道。但是毫无疑问,短时间里,樊云没有机会洗脱嫌疑。
台风过去时,易家将再也不会同从前一样。
江于流想自己说过绝不背叛樊云。樊云却说,只要过了今晚,怎么样都无所谓。
当真无所谓?
江于流头都要炸了。
口袋里手机一震。唐予歆发来一个酒店地址。
从今往后,她应该逃离这里,逃离这座让人疯狂的城市。但是今晚,最后一面,见不见?
樊云接过单据。详单太长,也没有给樊云看。身后刑警已经腾开桌子,古装剧里一样八边形的食盒,从里面将摆好盘的菜品一样样取出。
3888元。樊云知道这一笔签下去,留置4时即将计时,还或许有不可计数的小麻烦拖住她。可能没有等得到重见天日的时刻,她已经丧命在这里。
程峰笑望着从樊云手里接过签名,很难想象樊云细瘦的手底留下游龙一样张扬的笔迹,“不错,潇洒。”
另一个刑警拿着单子下楼交还。
如此谨慎。
樊云跟着程峰转入走廊,倒数第二间房间门口,打开锁,里面是审讯室。
樊云坐下,程峰让樊云伸手。手脚都拷牢。
樊云笑,“怎么?一进来就变脸?”
程峰把樊云腕上的手铐扣得更紧,“例行程序,怕犯人伤害自己嘛。你应该不会吧。听说来之前刚去医院做了全套检查?哈哈。不用怕,这么大的案子,我们肯定会做得漂漂亮亮。”
樊云忍不住挣了一下,被锁住的感觉并不舒服。
“等会儿跟吴振明案子的外地刑警过来给你录笔录。”程峰又是一笑,“有什么说什么就行了。你不是一直想脱离易家?现在机会到了。别着急,有的是时间,我们慢慢来。”
江于流走楼梯到十二层。她恐怕很快将会变成全市通缉的要犯。
刚刚走近,唐予歆拉开门。妆都卸了,衣服没有换,香水和烟酒味道提醒着,夜店里是刚刚才发生的事情。
江于流望着唐予歆表情,惊讶发现,唐予歆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既没有懊悔,也没有得手的兴奋。
此时此刻她们成了共犯。但唐予歆的毫无变化,让江于流也感觉不到特别。既不会因为共谋而生出龃龉,也没有变得更紧密。
真的好像什么都不曾发生。或者只是做了微不足道的事情。
江于流跟着进来,唐予歆说,“一晚上什么都没吃,饿了。”江于流开柜子,唐予歆说,“都找过了,没什么,一罐酒一罐可乐。我叫了烧烤。”
只开了昏暗的角灯,两个人对坐着。起初是唐予歆喝可乐,江于流喝酒。过了一会儿,唐予歆抢啤酒,江于流只好换过来。
铃声,唐予歆去接外卖。开了电视,有一搭没一搭地吃起来。电视闪着画面,两个人望着,并不知道互相都没有真的看进去。好像最平凡的夜晚。和从前的每一天都不一样。好像最艰巨的考试结束,又好像已经放假很久了,久到让人闲得无聊。
江于流一向食欲很好。
曾经有天吃面,江于流一卷筷子从一头吃到另一头。唐予歆抬起头盯着她,好半天说,“你吃得这么多,怎么还没有女朋友?”
江于流瞠目结舌。
唐予歆说,“对着你吃饭吃这么香,别人也都很有食欲。”
但是很抱歉了,最后这一顿,江于流实在打不起兴趣。
唐予歆说着饿,也没有吃多少。江于流拿起橡皮筋放在两手上玩。
唐予歆的目光从电视机飘回来,静静地看着江于流。
江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