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宁可你死了。”
樊云脸色刷白。退后一步,茫然望向四周。
楼上忽然传来砰地摔门声,易非惊得一震。陈丹被人搀着下楼,穿着不齐整的睡衣,满脸急切,和平时换了副样子。
樊云僵硬地立着,几乎无法呼吸,良久才深深抽气。
只是一秒钟,如此强烈的反应,像被一句话轻易刺穿。
易非望着她,仅仅一天一夜的时间,脸上没有半点血色,紧紧攥着拳按在胸口,抖得像随时可能倒下。
樊云看到陈丹下来,却好像什么都没有看到。
要到这样的时候,易非才留意到樊云的变化。感应到樊云的心情,甚至压过了易非自己的心情。
易非走近过来,试图居中。
樊云只看着易非靠近,目光中悲伤的情绪像粘滞的冰流。
一时间似乎飘下雪,四周渐渐结霜,空无一物。好像从时空中抽取出片段。没有了前缘后果。
易非感到彻骨的寒冷。
“你!……你怎么敢来!……”陈丹从楼梯上扑下,颤着声音说。
直到陈丹到了面前,樊云才张开口,没有发出任何声音。意想不到,陈丹猛地给了樊云一耳光。下手并不算重,樊云晃了一晃。
啪的一声脆响,易非瞬间醒觉。但在陈丹的哀恸面前,易非说不出什么。
陈丹拽着樊云的肩膀,“然然怎么会吸毒?他还在读书啊,怎么碰得到那些东西?好好的他去你那里干什么?”
樊云紧紧抿着唇,失魂的样子,好像再也没有力气应付外界的任何变化。
易非慌忙拦住陈丹,“妈,妈……然然的事还说不准,而且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
陈丹哭喊着,急怒中剧烈地颤抖,颜面全无。易非本能地抱住她的手臂,不敢用力,几乎拦不住。
毫无预兆,樊云忽然直挺挺跪下。
膝盖砸在地上发出一声钝响。
易非根本想不到樊云会做出这样的动作。陈丹张了张口,甩脱易非。也不再说话,只是哭。
易非垂着手。没有想到当真会夹在中间这样难堪。但樊云忍着喘息,眉目间已近崩溃。
一边是生身母亲,另一边,易非几乎能感受到樊云的抽痛。
“妈……然然不会有事。您先上楼……”
“上楼?你要做什么?到了现在你还不信我的话?你要留她?”
“妈……”
陈丹转而向樊云,“害了我女儿还不够?还要害我儿子?我哪里对不起你?”
易非瞧着陈丹发泄情绪,反而清醒起来。
陈丹抖着手搡在樊云肩头,是樊云有伤的地方,易非看到樊云眉头拧起,没有忍住,退后一步。
陈丹说,“今天你要是一定留她,有她就没有我这个妈!”
“既然回来了,推她出去是让她送死。”
易非目光异乎寻常的坚定,止住了陈丹的话。
僵持不下,对讲机忽地响起,潘泽撩开帘子向窗外望,院子外已经停了几辆车。但没人下车。
樊云垂头跪着。一时间,谁都不动,只有陈丹偶尔抽泣。
或许可怕,但已经没有什么好怕。
樊云感觉到浑身凉透了的血液将要凝固,内心里最黑暗的念头蓦然涌起,几乎要淹没所有心智。
以死为证。名节也好,道义也好,渴望证明的心愿可以压倒一切。
但其实死亡是万事皆空,不可能证到什么。
樊云抬起头望易非,易非紧紧锁眉,盯着窗外。
潘泽开始打电话叫人。
樊云缓慢起身。易非看樊云,神色明显地改变,不再有悲伤,没有丝毫情绪,曾经闪亮的眼眸里凝着浊流,像被黑暗彻底吞噬,黯淡无光。
这样的表情,易非恍然感到似曾相识。
“樊云?你跟妈先上楼。别的都不要管。”
陈丹不肯对着樊云,却也没有再开口反对。
樊云忽地摇头,和易非退开一段距离。
易非更急,“你醒醒吧!在这里争一时之气,出去外面,各个都等着要你命。”
“放心吧,不会。”
樊云走到易近山灵位前,抽出一支香。持香的左臂颤着。点燃,略微躬身拜了三拜,再插入香炉。火苗犹在燃着,动作迅快。
樊云说,“你原谅我,我等你。”
又说,“但是现在,不想再对不起你。”
樊云自以为是,像扮演圣人。凭什么?她凭什么原谅?!
易非不可抑制地颤抖,僵硬到不能说话,也不能动作。
樊云轻轻拉开门出去。易非停了很久,忽然也跟出去。樊云步伐很快,已经到院门口。
大雨倾盆,灌进衣服,高跟鞋,易非也瞬间湿透。每一步拖泥带水,却忽然跑起来。
路对面,江于流远远望到人影,拉开后座车门,隔着玻璃窗,樊云同江于流稍稍对视,错身而过。
雨声嘈杂,暴雨几乎将空气挤没。一条街两排停着□□辆车。车窗缓缓摇下,露出里面的人。没有人出声,但各自都已经伸手扣在腰间。樊云走在焦点,散乱的头发和衣摆随动作微微摇动。雨帘遮挡视线,樊云的目光在雨水里滑过,而后平视前方。似踏着节拍,一步不乱。
在车队最尽头,警车等待已久。樊云像走到世界尽头,细瘦的黑影被车门挡住,而后车门缓缓关合。
易非跑到门口,想要喊住她,却一个字都发不出声。眼看着樊云上了车,等了一阵,警车迟缓地掉头离开。其余车也零零散散地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