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妈怎么会答应的呢?”这个问题华金一路上问过多次,还是忍不住又问一遍, “你爸说了什么?”
闵父走南闯北, 华金妈妈说的话口音虽重,但他一听就懂,交流起来几乎没有方言障碍,再加上两个孩子在同一所学校读书,二人相谈甚欢。聊了一下午, 闵父竟谈笑之间说服了华金的妈妈辞去工作,搬离此处。
“不是因为我爸说了啥,也不是因为你弟弟那家经常来找事,其实是因为她太想你了,明白吧?”闵丘不厌其烦地解释着,顺带加深这个逻辑在华金脑中的印象,“这么一年只能见两回面,你光上学就还有6年多,往后实习、规培了,可能连暑假都不方便回家——你觉得她连着6年自己住,几乎一个说上话的人都没有,能过得高兴吗?你一个人在一间屋里住6天试试?还不早就抑郁了?我家那离沈城不远,咱俩每周只要抽个一天或者半天的空就能回去看看,你妈哪天想你了也能随时来沈城看你。我觉得,她可能早就不想在服装厂干了,但是碍于沈城的物价太高,她怕两个人生活负担会比较大,所以一直忍着,都是为了你啊。”
华金垂着眼帘轻轻点头,坚强地咬着嘴唇:“我妈从来都是为了我好,我知道。就是……这样搬过去,行吗?”
“行啊,有什么不行的?”闵丘说,“这样在沈城周边解决住房问题就减少了一部分经济压力,再加上我家那弄了一排小楼,算是‘土别墅’吧,房间多得根本住不完,闲着也是闲着,你明天去看了就知道。那有我爸,还有我的一些亲戚,他们年龄差不多,都是很友好的,大家住在一起,打打牌、聊聊天,你妈也不至于太孤单。我以前不是说了吗?我家,你什么时候去都行,我爸、我哥,他们都欢迎你。”
华金动作僵硬地后退了一步:“你爸,他知道我们……?你和我?”
“知道啊。”闵丘上前搂住他,拍着他的背,传递着安定的力量,“我爸知道,我哥知道,你妈早晚也会知道的。”
“不行!”华金紧张道,“绝对不……不是,我的意思是,你给我点时间,让我好好想想怎么说。”
闵丘慈祥地教育道:“你就别提这事。为什么以前都说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呢?那就说明只有父母跟父母才能互相沟通。你看戏文里,哪一个自己兴高采烈地去找父母说亲事的最后活下来了?全都被打死了。”
华金:“……”
闵丘继续说:“当然,你妈肯定不会打你,我知道。可在她眼里你永远都是个孩子,你的任何决定她都免不了想挑点对错出来,是不是?只有当爹妈的才能和当爹妈的平等交流,所以这些事都交给我爸吧。他都能说动你妈搬家了,这事儿时间长了,总有机会跟你妈说的。”
“不行!”华金脑袋小幅度却不停歇地摇着,跟卡壳的机械音乐盒一样,“要是突然有一个人替我向我妈说这件事,不管他是谁,他以前在我妈那建立的信任肯定全都没了!到时候让我妈怎么……”
闵丘揉他的脸:“你看你,就是不知道享福。有人帮你操心还不好吗?我爸说没问题,那他是有他自己的计划,你就别整天惦记这些了。生在好时代,就过过好日子,阳光明媚的天气里把自己逼得乌云密布的,干嘛呢?听话!”
华金情绪低落:“不,你们不了解我妈……”
“你就了解了吗?”闵丘反问,“凭良心说,你要是跟她说搬家去哪,她能一天之内就信任你吗?”
华金泄了气,摇头:“很难,几乎不可能。她至少要问我十万个为什么,最后还未必成行。”
“所以,你可以这样想,”闵丘拉着人坐到床边,“你就把这当做是换了个游戏。”
他高大的身材在这放着,身后还有两个兄弟撑腰,行走江湖一般不需要跟人讲道理,但他要真讲起道理来也十分对得起他的逻辑水平。
“一个游戏衰败已成事实,只剩下抱着执念不放的人,或是做着重复的事,或是不断地互相寻仇,即便偶尔赢了,带来的快乐与时间成本相比也早已微乎其微,因为双方都对这个过程感到麻木了。你们现在换一个世界、换一个游戏,抛下以前的恩怨,过轻松的生活,同时接收一些新的观念——没有新的观念怎么能叫新的生活?这个观念可能是生活上的、习惯上的、经济上的,也可能是感情上的。你不是也早就想换地方了吗?只不过这个换游戏的时间比你预料得稍微早了几年而已。那里不说青山绿水吧,至少天是蓝的,水也没有太大污染,当然,我们那就是个‘半村儿’,你妈在那住也就是个权宜之计的将就,更好的生活,就要靠你来给你妈创造了。”闵丘握住那双小手,“不用慌,有我陪着你。”
华金皱着眉头,眼眶红了一圈,沉默许久。眼中的那些涟漪最终化为了低下头的几滴晶莹,落到床单上发出“噗噗”声。
正如华金是妈妈的软肋,妈妈也是华金心底最柔软的部位,人会为至亲至爱的快乐而快乐,为他们的痛苦而痛苦,为他们接受原本无法想象的改变,华金亦不例外。
闵丘腾出一只手,一下一下地捋顺着华金的后背,忽听靠在他肩头的小人儿哽咽道:“可是你不是说你家弄得多好多好吗?还养鸡种菜都吃无公害什么的。”
闵丘:“……啊?是啊。”
“我觉得……就凭我这样,挂没挂科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