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更深一层的密室里, 她们就像是误闯了一个实验室。
柳寅七吞咽了一下,发现喉间已是干涩一片。她迟疑着, 走上前, 靠近了最外侧的一个玻璃缸。这些在密室内整齐排列的一人多高的玻璃罐便是使得这像是实验室的主要原因。透明, 密封,用于观察内部的实验体, 冷静, 冰凉,不带感情。然而,她们眼前的玻璃缸内所装着的实验体, 却都是人。
大大小小年龄不等,性别不同的人。
玻璃缸里的人都是赤.裸的的, 头发如外面所见到的病人一般都被剔得极短, 而他们的状态并不同, 有一些已经彻底的昏迷不醒,眼睛里已经生出了蛊虫那种类似睫毛一般的长长的黑色触角,再严重些的,那黑色触手已经延伸到了身体的各个部分,透过皮肤都能看见那些纠缠着黑色纹路, 如同趴在皮肤表层之下的细蛇;而有的人情况则还稍微好一点,蛊虫应该是还未发作,甚至其中有一个人仍保持着一定的清醒意识,在发现她们进来后便试图喊叫以及拍打玻璃缸壁,但是人明显已经很虚弱了,叫喊声被锁死在了牢笼内,而那拍打玻璃壁的声音也轻得几乎无法被听见。
而且那人所被关的玻璃缸离门口隔得格外的远,被前面密密麻麻的其他玻璃缸挡着,几乎不能被发现。但是那人还是固执地举起绵软无力的手掌拍打抓挠着玻璃壁。
好在叶习沐的听力灵敏,听见了这一特殊的声音,连忙赶了过去。
走到那一玻璃缸旁,两人都是大吃一惊。这个缸里装着的人竟然正是那个之前对着树说话的那个女子。
那女子见她们赶过来,却依然拼命地刨挠着,嘴一开一合着,虽然听不见声音,但是看口型却能大致猜出应该是“救命”二字。
她们试图安抚她,但是并没有效果,只能打算先把她救出来。若是强行把玻璃砸开,又但心会伤到里面女人,便围着玻璃缸看了一圈,然后果然发现这个容器并不是完全密封的,而是在顶端有一个盖子,打开外面的插销便能把盖子打开。
开插销的时候,叶习沐有注意到插销旁边贴着一个小小的标签,上门写着“136”这几个数字,似乎之前那几个看护也有这样称呼这个女人?叶习沐想着,顺便看了看旁边几个玻璃缸,果然每个上面都贴着标签。
这是对实验体的编号么?而之前的那些看护,医生,院长,门卫,这个精神病院里这么多工作人员,是否对这些事都是知情的?知道这些人被当做动物实验品一般被关在仅仅能勉强容纳一个成人的牢笼里,痛苦着,等待着死亡,而那些人,都可以心安理得地在阳光下说笑,漠视着,甚至参与其中?
叶习沐的心中慢慢地渗出寒意,如光滑的冰面,覆盖了心脏。
接着她们费劲地将女人从缸顶拖了出来,好在女人似乎也是知道她们是来帮她的,十分配合,否则她们两个手无二两力的,还要颇为头痛一番。
等将女人救出来后,女人便慌忙说,“这很危险,那人,那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回来了,赶快走。”
叶习沐却是发现似乎有些奇怪。这女人和之前那般疯癫的模样不太相同,简直可以说是十分正常,虽然神色仍是惊慌,手脚都是软得如面团一样需要搀扶才不至于倒在地上,但是她的神志却似乎是十分清明的,行为举止完全与正常人无异。
但也来不及细想,便也想着先把这女人先送出去,以免正面直接撞上那下蛊之人。
然而,才刚刚准备离开,便听门吱嘎一声,门外走进了一个人。
其实叶习沐还没来得及看清那来人的样子,只隐约看见那人浑身被黑晒得严严实实。然后那人在刚入门的瞬间,便一抬手挥出了一团雾气。
叶习沐一时不察,被这雾气扑了个正着,心叫不好,下意识地扭身想去抓走在自己身后的柳寅七,但便就在这分秒之间,她的眼前一黑,顿时失去了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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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习沐醒来时,发现自己居然是在银木镇的街上。
就仿佛她一直便是在这街上走,刚刚只不过是微微走了一下神。
“彭。”
就是在她这短暂的迷茫之间,她没注意到前路,不巧撞到旁边的一个路人。那路人瞪了她一眼,嘴里语气不善地说了一句方言,她没有听懂,但能猜出大概是在骂她。
“小七……”叶习沐有点不快,下意识想问柳寅七那人说的是什么,却发现自己身边是空荡荡的。
小七去哪了?
她的头脑还是有点混乱,记忆像是被什么东西胡乱搅成了一锅粥,什么都分辨不出来。她刚刚在干什么,在这做什么?
她茫然地继续往前走去,却发觉这街道似乎有些奇怪。银木镇虽然本来就是个很萧条的小镇,但街边好歹也都开着店铺,街上也会经过车。但是此时这个街道显得过于老旧了,路面都没有铺水泥地,坑洼不平,风过时便会扬起呛人的灰尘,而街两旁的楼房也都破旧得过分,几乎都是低矮的瓦房,店铺也没有几家,甚至都是以木质的木板做门,行人的穿着打扮也有种难以形容的别扭之处。
叶习沐感觉自己的脑子锈钝得很,哪怕尽力去推行,也只是在吱吱嘎嘎艰难地转。直到她看到一面塌了一半的墙壁上刷的一句已经褪色掉漆的标语,“将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进行到底!”她才突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