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朗轻轻地勾起嘴角,这个样子的小南瓜,是他未曾见过的。
醒着的成才,表情总是控制地很好,开心、难过、还是其它什么情绪,在他的脸上都看不出大的波澜,只有非常细微的动作,偶尔会透漏出他的内心。
似乎只有睡着的时候,他的面孔才会与内在完全同步。
记得上一次看到毫无掩饰的他,还是在那次任务中,在那个废旧的化工厂的通风口里。
只是那时成才正处于昏迷状态,表情并不怎么愉快,虽然有过那么一瞬间,他笑了……
袁朗轻轻地叹息了一声,大概,就是从那时起,这张脸就印在脑海里,再也抹不去了吧。
这么想着,心里突然升起些渴望。
如果可以不只是放在脑海里,而是一直这么近地看下去……
这愿望让他不自觉地蹲下身去,视线与床面在同一水平线上,看着那张睡脸。
成才的表情十分放松,嘴唇微微张开,好像,在发出某种特别的邀请。
袁朗越靠越近,直到成才的呼吸,直接擦过他的脸庞。
这时,成才突然咕哝了一声。
袁朗一惊,忙站起来向后退了一步。
而他只是翻了个身,变成平躺的姿势,就又安静了下来。
袁朗站在那儿,发了一阵呆,然后颓然地坐回了自己的床上。
想抱着他。
一直都想。
疯狂地想。
可不可以……
就像成才会认真地把愿望刻在那块砖上一样,什么时候,自己也可以顺从内心的感受,让一切都……
对面沉重的呼吸声突然变轻了。
传来两声吧嗒嘴的声音,然后是轻笑的鼻息。
袁朗屏住了呼吸。
那个年轻人像梦游一般悄无声息地坐了起来,转过身。
看到自己,他似乎楞了一下,但表情依然保持着睡梦中的自然。
然后他站了起来,伸出手,放在了自己的脸上。
袁朗的心里咔塔一声,那条一直绷紧了的弦,在一瞬间,彻底断裂了。
yù_wàng如开闸的洪水般奔腾出去,再也停不下来。
一切都那么热烈,一切,又都那么自然……
坐在来接他的车上,袁朗出神地望着窗外,路边的风景映在眼里,显得格外不真实。
一如昨晚失控的疯狂。
成才的反应出人意料地配合,像梦一样,让人着迷。
或许,对他来说,这真的就是一场梦吧……
一场发生在初夏微热夜晚的,美妙春梦。
可是,自己也千真万确地听到了,他用肯定的语气说,“可以。”
越野车在太阳完全落山之前,赶回了老a的基地。
袁朗下了车,对接他的兵道过谢,就提着行李往宿舍走。
一路上四处打量着基地的一草一木,这种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感觉,让心情平稳了许多。
走着走着,他突然发现有些不对。
围墙边有一处,堆了好些砖块水泥,一些兵架起了灯,正在砸墙,好像打算连夜开工搞基建。
那个地方……
袁朗扔下行李就匆匆地跑了过去,“停,停一下!”
几个拿着铁锤、镐头的兵见他神色慌张地跑过来,暂时都放下了手里的工作,等他走近了,纷纷打招呼,“袁队长。”
袁朗随口回应了一下,就凑到了墙边,看了看被砸毁的部分。
还好,还只是上半部分。
松了口气,袁朗的表情也恢复了正常,这才转过去问大家,“你们这是在干什么呢?”
“哦,袁队长”,回答他的是一个后勤班长,“队里又新进了些装备,原来的仓库放不下了,大队长让在这儿往外起一排房子,当新仓库用。”
“明白了”,袁朗点点头,顺手从地上捞起个工具,“那我帮你们一起吧。”
“袁队长?”那个兵一脸吃惊,“这种活儿我们干就行了,您不用操心啦。”
“我这不是才从党校培训回来么”,袁朗笑得没个正经,“闲得骨头都松啦,正想找点儿体力活出出汗呢,帮你们干活总比跑圈好吧,还能给a大队做做贡献嘛。”
说完也不等人答应,他就自顾自开工了。
几个后勤兵互相看了看,那班长见他这样也不好再阻拦,只能挥了挥手随他去,让大家继续工作。
袁朗顺着之前的豁口往下砸,到了将近墙根,他换上个镐头,开始一块块砖往下撬,直到最底层。
小心翼翼敲掉旁边的水泥,袁朗把握着力度,终于将那块砖完整地从墙体剥离。
那一块,编号是4944,刻着成才的安心的砖。
然后他蹲在那里,看着那块砖,无声地笑了。
袁朗,你到底在迷茫什么,你到底在犹豫什么!
其实你一直都知道自己看重什么,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不是吗?
你还曾批评他顾虑太多,可你自己呢?
既然是在十字路口,那就说明你还有的选择,总会有,适合你的。
抛开所有的杂念,你其实很清楚将要迈向哪里。
就是,你的心正向着的,那一个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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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天,成才很早就去了游泳馆。
早上,已经考完了最后一门试,现在,只剩下等待运动会的到来。
没有了学习的压力,心里一下就失去了秩序。
每天都时不时冒出来、然后又被强压下去的恍惚与无措,这时都无限制的扩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