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6 章

46、

莱格拉斯在那雷鸣声中抿抿唇，他深深地俯下身，说道：“陛下，如您所愿。”

瑟兰迪尔勃然大怒，他的袍子下摆带起的一阵风都仿佛滔天大火。他望他的眼神压抑而激烈，也充满他自己都不自觉的困惑。他似乎被莱格拉斯那平静透露出的沉稳灼烧到般退后了几步。

“您以为只有您的命运被愚弄被抛弃备受折磨吗？如果您还有一点儿仁慈，您就该知道，您是时候放过我了。”

他用了五十年，去回望来路，去随心所欲自我放逐，去把一切不堪回首铭心刻骨封印成冰雪成火焰，去用这些对付他的亲生儿子。

“住口！”瑟兰迪尔叫道。他感到了受辱和冒犯，“我是你的父亲！”

“我和你都知道。”莱格拉斯说。

“谁教你这样大的胆子？！”

“我只能一生活在您的阴影中吗？我没有自己的感情吗？只是雅达雯朵遗留下来的噩梦？您真自私。”他的儿子一字一顿地下了审判。

“您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仰仗的是——我曾爱您罢了。”莱格拉斯说，他的唇角还犹有一抹虚无的微笑。

他以为的一切缘由都不是缘由。这棵参天的秘密之树丛杂繁芜的根茎，吸收的养分不是悲伤，不是愤怒，甚至也不是憎恨。

——而是莱格拉斯爱他。

他当然知道莱格拉斯爱他。小孩子是那么的好懂啊，他们既不懂得掩饰，也不懂得口是心非，要是他们喜欢，他们的每个眼神都流露出毫无保留的依恋。

除了他，他还能爱谁呢？

正因为如此，他有恃无恐，大势在握。所有的情绪都找到了一个释出点，总要有人无怨无悔吞下所有怨尤。

他没想到莱格拉斯有一天会想要离开他，真正意义上的离开他，仿佛见证一个自以为亘古不变的真理的崩塌。

“我曾以为错的自己，是我哪里不好，不够优秀，不够听话，甚至怀疑是否是因为我的母亲出身不够高贵，现在我明白了，可悲的是您。”

“请您一个人，留在黑暗之中吧。”

他转身离开，将那空旷阴冷的大殿封印在了他的路上。

当宫廷的大门在他身后缓缓合拢，莱格拉斯无声无息地站在原地，他静止如雕塑，然后伸手把被攥皱的领口抚平，默默继续向前走。他甚至对殿堂外等着接受命令的守卫微微笑了一下。

莱格拉斯被封作了国王亲卫队，最开心的精灵居然是陶瑞尔，她知道亲卫队的人选是由长官指定的，而精灵战士们中，没有谁不想要在里面发挥本领。后来她被指定加入了亲卫队，这可是天大的好消息。她还带来了谢礼——一把磨的锃亮，由最出色的矮人工匠用炎火锤炼了六十五天才铸成的，是她有一次驱逐私自想要从森林里通过的矮人，从俘虏身上搜到的好东西。

“我想你的武器库里面一定少了这个。”

“是的，谢谢你，陶瑞尔，这匕首多么好啊。”莱格拉斯接过去细细地查看着。

“是的，你看这个刃口，我敢打赌，和精灵匕首比起来也不会输。”陶瑞尔兴致勃勃地介绍道，“矮人的工艺也不赖嘛，我们为什么不和他们交易武器呢？”

“陛下讨厌矮人。”莱格拉斯平静地说。

“陛下总是没有错的，虽然是这样说。”陶瑞尔点点头，“说起来，你和陛下见过面了吗，在上个月，我们的报告交上去之后？”

“不，那是司令塔的事情，并不会直接提交给国王。”

“就算队长是他的亲生儿子？”

“陶瑞尔，我在是王子之前，首先是战士呀。”莱格拉斯说道。

“好吧，队长。”陶瑞尔说。她的注意力又回到了那把异常锋利的匕首上，“他们的工艺真是粗暴而有力呢，我可不怎么讨厌矮人。”精灵少女嘀嘀咕咕着。

☆、第 47 章

47、

瑟兰迪尔有一万个办法能让莱格拉斯来见他，只要他愿意。可是这一万个办法里，没有任何一个能让他的儿子心甘情愿地过来。

可是那又怎样，他会用尽这一万个办法，让他每一日每一日，扭曲着自己的意志，违背着自己的心意来和他相对。如日日剥皮刮骨，日日不得安宁。一万个办法用尽了，他还能再想出一万个办法。他是至高无上的密林之王，他是骄傲的瑟兰迪尔，他从不失败，也从不屈服。

他们还有漫长得不能再漫长的时间，来彼此折磨，一较高下。

有时候是财政会议，有时候是国王出行，他总有办法的，用“王子”和“亲卫队队长”两个枷锁，把他牢牢锁在他的宫廷中。

“您是怎么了？”洛蒂亚尔用白手帕裹着葡萄酒瓶，又把身边的高跟酒杯斟满。

瑟兰迪尔无言地回身望她。

“您和莱格拉斯之间，发生了什么吗？”女精灵关切地问。她觉得自己真是糊涂，被莱格拉斯的归来和常驻宫廷的欣喜冲昏了头脑，直到现在才发觉，这对父子之间似乎发生了非比寻常的事情，莱格拉斯冷着脸过来，又冷着脸回去，侍女们都说王子殿下成年之后充满威严，可这让洛蒂亚尔感到陌生。

瑟兰迪尔张张嘴，最后摇摇头，“不，没什么。”

洛蒂亚尔沉吟了一会儿，她犹豫着开口：“如果那孩子为了什么事情困扰，您能答应我，无论如何助他一臂之力吗？”

瑟兰迪尔无声地叹了一口气，他像是被极大的事情所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