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使穆知然恭敬有礼,卢公公脸色也好不到哪去。卢公公板起脸,像是看瘟神一般看着燕麟晗与穆知然,说道:“二位大人何必为难我,大理寺一事我能捡回一条命实属侥幸,我真无法再帮二位任何事情。”
燕麟晗啜了口茶,随手将茶杯放到一旁,笑道:“卢公公天子随侍,又是长安新贵,手握神策军帅印,手腕通天,卢公公莫要谦虚。”燕麟晗与穆知然相处日久,说话也学上了穆知然,不是从前那般直来直往,反倒喜欢与人绕上一绕。
卢公公最惧与燕麟晗说话,他看也没敢看燕麟晗一眼,转头对神色淡淡的穆知然道:“穆大夫您是好人,求您做做好事,我可不是高力士和李辅国啊!”
听得卢公公这一句哀求,穆知然倒觉得有些好笑:“高力士与李辅国皆手握神策军权,圣人如今又将神策军帅印交予公公,我看您可与他二人差不多。”
卢公公亦是聪明人,他一下就听出了穆知然到底要说什么。卢公公颓然一笑:“两位恐怕不知,我空有神策军帅印,真正军权可是在圣人手中。”
穆知然道:“圣人将帅印交予你,是信任卢公公。”
卢公公脸色霎时收敛,他本想推出天子,让穆知然与燕麟晗知难而退,不曾料到穆知然丝毫不惧,是铁了心要把自己拉下水了。卢公公终究不是浸淫朝堂多年的高手,就算是高力士与李辅国,这二人最终也是败在了朝堂之上。
穆知然见卢公公脸色犹疑不定,不再与卢公公绕圈子,直接道:“夏末,圣人派神策军前往范阳接任苍云军,拨与神策军十万贯军饷,而实则神策军只领到七万贯,这剩余三万贯军饷不翼而飞,”穆知然说至一半,忽然顿了一下,见卢公公脸色发白,眼神游移,知晓火候已是差不多,接着道,“这剩余三万贯的军饷,可是被卢公公你贪墨掉了!”
穆知然忽然提高了声音,吓得卢公公双膝一软,慌忙要跌跪在地,幸得燕麟晗眼疾手快,急忙托住了卢公公,这才不至于让这位皇城新贵丢了面子。
卢公公此时欲哭无泪,本以为自己做的滴水不漏,最终还是被穆知然给查到了。若非穆知然一心想救冉泽清,将所有关系者皆调查了一遍,他亦不会发现卢公公这条线。这本是一条无甚用处的线索,但穆知然却打算用它来扼住“天子”咽喉。
“卢公公,你可知唐律对贪墨之人是如何惩处?”穆知然觑着耷拉脑袋的卢公公,徐徐问道。
卢公公自是知晓,贪墨之人轻则免官下狱,家人连坐,永为奴仆,重则抄家弃市!卢公公只觉眼前发黑,不曾想他小心谨慎,还是被穆知然给捉到了把柄。
苍云军虽与神策军不睦,但燕麟晗乃军旅出身,平日最恨贪墨军饷之人,他凶恨地瞪着面如土色的卢公公,若非卢公公还有些利用价值,燕麟晗早将其五花大绑送至大理寺去!可他转念一想,大理寺卿与卢公公交好,定也收了卢公公好处,燕麟晗气不打一处出,瞪着卢公公的目光愈加凶狠。卢公公已被穆知然吓得六神无主,忽又对上燕麟晗的目光,卢公公声泪俱下,崩溃言道:“穆大夫您到底要我做什么?”
穆知然悠然笑道:“找一个人。”
“谁啊?”卢公公瑟瑟问道。
“当今天子。”穆知然神色一敛,正色道。
“啊……”卢公公双眼一闭,正要装死。燕麟晗猛地一把掐住卢公公人中,卢公公吃痛大叫,不得不睁开眼面对带着阴冷笑意的穆知然。
“你们都知道了?”卢公公知晓自己今日是怎么也摆脱不了这俩瘟神了,只好认命。
穆知然点头,多余的话一句也不说,他只对卢公公道:“你若找着他,你仍旧是大唐新贵,贪墨之事也可一笔勾销。”穆知然望着卢公公,见卢公公仍是一脸惶然,穆知然又道,“找到他,你就是勤王第一功臣,你可明白?”
卢公公终于回过神来,他胆战心惊地看了一眼穆知然,又瞅了瞅凶神恶煞的燕麟晗,两腿一软,一屁股坐在地上,垂头丧气道:“横竖是死,拼一下或许有救!”卢公公仰头看向穆知然,问道,“可我不知那位在哪。”
穆知然抿了口凉透的茶水,淡淡道:“最危险的地方也是最安全的地方,他应该就在大明宫内。”
燕麟晗随穆知然自卢公公府邸走了出来。几道影子一闪而过,穆知然与燕麟晗对望一眼,当是什么也未瞧见,各自回了府邸。
又过了几日,忽有一道圣旨自紫宸殿传出,未过多久就传遍了整个长安城——卢公公因贪墨军饷被天子下狱!
穆知然听得这消息时,犹如晴天霹雳,颓然跌倒在地,与天子的这一盘棋,他又失了一子。从未认过输的人沮丧地抱膝蜷缩在墙角,穆知然痛苦地紧紧闭上双眼,他觉得自己输了,输得一干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