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辰风对云瑾的脾气本就漠然置之,此刻更是对他无所回应,待厅内重新安静,才又朝曹煜问道:“军医曾请辞去白龙口采药,依曹统领所言,是回程时遭遇不测?”
“他被发现时沉在白帝城寒潭底,蜡乃有人故意为之,若非暗探的明教告知,还发现不了。且他外衫两件缺损,恐怕这么短时间……就没去过白龙口。”曹煜重重叹息一声,卷了红氅站起来,指着尸首脖子处已化成浓粉色的伤痕,目露忧心,道,“你觉得会是何人所为?”
沐辰风瞥了伤痕数眼,自道袍天青的衣袖镶边内平伸出手,琢磨一番、五指一扣,似乎正合了那伤口的形状。
激流坞大厅霎时炸开锅,在座纷纷交头接耳、面露惊骇之色。
曹煜眉心一跳,招手让人将尸首重新用布盖了抬走,几经迟疑神色愈来愈暗,负手站了很久,又招沐辰风同坐商议,道:“你认为是谁?”
沐辰风神色凝滞、仍伸手为爪、曹煜问了两遍才回过神,落座思忖也不回答。
“那个……曹统领,若有端倪,不妨说说?我们既已聚在此地,总是来商量对策的。”云瑾小心翼翼地开口,这回规矩许多,环视一周,最后看向的沐辰风。
“云参军怀疑是江语寒所为?”沐辰风忽然截住他的话,问得猝不及防。
议论声渐息,众人纷纷看向一脸惊诧的秀爷。
云瑾被他突然投来的逼人视线所慑,顿了许久才小声道:“沐道长,这是你说的,不是我说的。”答毕扯了下嘴角,笑得十分牵强。
“他似乎没有这个本事。”沐辰风语气轻蔑,也不知意在指谁,不等云瑾接口,又道,“即便有,我曾言,若江语寒对浩气不利,便取他性命。若云参军能摆出证据,我即可去拿人。参军可是对贫道存疑?”
沐辰风说得掷地有声,带着傲气的承诺更是敲得激流坞鸦雀无声,云瑾惊讶地几次翕动双唇,终于丧气地保持沉默。
“这军医死的蹊跷不假,能在白帝城附近动手,必不是简单的人物。正因不简单,我等须得从长计议,万不可随恶人那般无端猜忌、以致自乱阵脚。”曹煜见沐辰风独自前来、不见那死皮赖脸的粘人万花,便料想另有隐情,于是清了清嗓子,朝身后吩咐道,“小媛,你带人去附近再次搜查,晚些时候回复我。”
“是!李玲媛得令!”小军娘抱拳答得响亮,立刻挥手带人前往。
曹煜目送她离开,甩了红氅摊开一副战略图,指尖一点略过瞿塘峡,直指了白龙口道:“萧凡退到日月崖养了十天半月,又有重夺卧龙坡之势。叶榕在无量打得顺风顺水,却问我借兵。援哪一处,今日须商量。”他说着神色一敛,又看着众人道,“商议完毕,你们每个人都去云瑾那里报下近日行踪,如有必要,云督军可自行盘问。”
云瑾浑身一震、不敢置信地看向曹煜,欣喜道:“统领,此话当真??”
“自然。”曹煜在复起的议论纷纷里摆手,又将套着手甲的指头移到无量山的图,就无量和瞿塘周围的战局部署进行复议,如此暂且压下了军医之事引起的人心惶惶。
沐辰风对战事布兵不如曹煜得心应手,每到此时常不表态,如今曹煜等人话匣一开,他便在讨论声中别过脸去,透过重重的关卡大门一直看到模糊的青山远景。
远山雾雨、灰而连天,丘上修的龙柱火红如焰、直入天际,自云烟渺渺里依稀可辨龙首,江语寒那在魂墟有些空灵的沉静声音便倒灌入耳:
“似真非真,堤防屠龙……”
万花在魂墟指着棋局的断断续续的话言犹在耳,浩气盟已多地生变,是巧合亦或是其他?还是正如他所说:江语寒句句属实?既然属实,又何来战局之异变?
他已身入浩气,若为探子,没道理毫无作为,现在才去杀一个军医,丝毫无利于战局和自身。可军医横死不假……
沐辰风一经思虑便千头万绪,不安中未听得曹煜等人更多的商议结论,回神后再看,只剩收了曹煜还半坐半靠在椅子上等。
“这都晌午了,小媛还没回来,我先放他们去。”曹煜见他终于有了反应,忙出声,“辰风可是有话说?”
沐辰风闻言沉默,良久才坦白道:“江语寒已离开瞿塘峡。”
“他果然跑了。”曹煜听罢笑得十分无奈,像是早知如此那般并无惊讶。
沐辰风见曹煜起身踱步,心底波澜微皱,渐有不安,犹豫着问:“统领如何得知?”
“我如何得知?怕是辰风对江语寒不闻不问,故而所知甚少?”曹煜的靴子一停,已然踱了一圈站到门口,望着校场上云瑾昂头将人一一点过的身影,放轻了声音道,“江语寒有一同门师妹,此军医为我所派任,职责之一便是将其接来并照看,如今死于白帝城潭底,那小万花却不知所踪,你说为何?”
沐辰风只知曹煜方才匆匆压下此事乃有后文,却不料是这种内情,遂猛然站起身,语气陡凉:“曹煜,你是说你扣押了人质?!”
天策听他变了称呼,只得苦笑:“辰风,我虽长你几岁,遇上苍山之事也难免会心存感激。我要是同你一样布衣韦带,定也落得坦荡。可你别忘了,我策名就列、是不空关的统领,我的言行关乎西南战局,我的决策左右浩气盟多少侠士的性命。就算我不怕死、我敢赌一赌,我能拿其他人去冒险么?”
曹煜压了嗓音,却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