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了眼天色，发现天已经全黑了，心下一慌，想到苏决这时候应该已经回来了，对方离开前自己竟忘了同他报备。

他忙加快脚步往家里赶，却见门口立着一只已经许多年没有见到过的仙鹤。

他揉了揉眼睛，确认自己没有瞧错。

白羚看苏白的眼神一如既往带着点鄙夷，只是比起以往这份鄙夷可以说是淡了许多，甚至在某种层面上还多了抹隐隐的佩服。

也不知它佩服些什么。苏白茫然地想。

白羚这几年倒是过的爽，它的主人苏决要劳驾它的时候少之又少，还允许它在云阳阁好吃好喝，报销一切食宿费用，以至于现在在苏白的眼里它又胖了不少。

对方此刻为何会出现在这？

他还没来得及问什么，屋里突然走出一人。

对方神色很是平静。

苏白心里一跳。

“婚事如何？”苏决问。

苏白愣住了，片刻后才讷讷问道：“你知道我去了那？”

苏决道：“我问了那小孩。”

“……啊？”苏白愕然。

“他话太多，只好找了他一趟，他把同你说过的所有话告诉了我。”苏决语气淡淡，神情理所当然。

苏决还在想难怪今日那小鬼头看到自己是那般反应，自己还没来得及失笑，忽然感觉自己身子被腾空抱起，苏决抱着他向白羚走了过去，苏白下意识攀住对方的肩膀。

苏决将他放上了白羚的背，然后自己也坐了上去。

“我们去哪？”苏白下意识问。

“成亲。”苏决语气平淡。

苏白险些从白羚背上摔落，他扶着白羚的手微微颤抖起来。

苏决似乎叹息了一声，然后手伸过来握住了他的，对方温热的气息伴随着说话的声音飘散在耳际：“欠了你许久，我早该补上的。”

……

苏白迷迷糊糊地跟着苏决来到云阳阁，脑海还没完全消化之前苏决说的那两个字，然后他看到一个长得和苏决有三分相似的青衣男子从一个房间里迎面走了过来。

苏蠡从房间出来后，便看似随意地伸手一挥，一直摆放在旁侧的一叠厚厚的红色金边布料飘然飞至二人身前，苏决伸手接住，开口谢过二叔。

“这等苦力活为何非得要我做？苏家分明有的是人。”苏蠡抱怨了一句。

苏决微微一笑，神态自若：“这方面，二叔应该较其他人更为了解，如今看来，晚辈果真没有选错人。”

苏白站在一旁愣愣看着那批红色布料，恍惚间心中又怎会猜不出那是什么。

苏决没等他反应过来，便拉着他走进了一处房间。

他亲自伸手将苏白披在身后的长发束起，从那批布料中取出一条细带，绑上了对方发髻，然后拉起呆呆站着的苏白的手，红色金边的长袍袖口穿过他的手臂，直到腰带也被苏决亲手系上，苏白才恍若从梦中惊醒，却仍是半个字也说不出。

看着神色平静的苏决，苏白眼眶一热，他在对方眼神的鼓舞下伸手接过对方手里的衣服，有样学样地替对方穿上了这一袭红袍。

苏白的手仍是有些颤抖，动作却分毫未差。

苏决笑了笑，重新带着他坐上了白羚。

“这是……去哪？”苏白像是这才找回说话的本领，低声问道。

苏决看了他一眼，语气平常地说出两个字：“苏家。”

苏白看着他与往日一般无二的侧脸，张口想说什么，却觉得喉间仿佛被什么东西堵了起来，不上不下，说不出话。

感觉到青年的颤抖，苏决只是沉默着在身后环着他，两人都没再说话。

苏家的大门依旧透着一抹庄严冰冷，周遭却立着数名衣着光鲜的弟子模样的人，纷纷行礼恭迎。

苏白抬头，看着不远处柱子上红色的绸缎，还有周围遍布的华灯。

他不知道苏决做了什么，以至于这个对方曾修行过数百年的家，这个曾经带给他严肃冷酷的认知之地在这一刻也能告诉自己，作为妖兽的他，被苏家认可，接受了。

然而他无比清楚地知道前些日子自己的怀疑和自己的不安在这一刻显得多么微不足道。

苏决为何会答应回到苏家，除了自己以为的原因，面前的一切却也在昭示着另一个可能性。

这个可能性是过去的他想也不敢想的。

苏决就像是看得到他心底最深处一般，实现了他埋藏在心底深处的所有期待。

是了。自己的灵魂也在对方的体内栖息过一段时日，自己怎么会忘了呢。

身为低等的雪狐，他也有了资格得到他想要的，而并非只能供修士驱使玩乐，他和苏决的距离也不会因为他的身份，扩大到看不见彼此的程度。

他太想证明这点了。

苏决站在门前，面容如初见时一般俊美冷清，看着他的眼神却多了一丝温和。

然后对方朝他伸出了手，那一袭红色的喜袍在灯光的映照下明亮得晃眼。

苏白笑了，笑容比二人身上的喜服还要明亮。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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